因為是客人,沈鏡不能亂走。再者,闔府上下都在忙著司徒文宣的喪殯之事,她在府內走來走去也不合適,所以她每天只能憋在這個小院中,想去看看司徒文宣,也擔心控制不住情緒。
在小院憋了三天,到了司徒文宣下葬的吉日,因為司徒文宣的病,陵墓是早就修建好的。
以沈鏡的認知,古代皇上死了,殉葬的都有一大批人,而王爺也是有的。想到這裡,沈鏡皺了皺眉,不知道司徒文宣是否也有,心裡覺得有些膈應,她希望沒有,畢竟在她眼裡,這種做法太不人道,人命都是珍貴的。
沈鏡並未在司徒文宣生前跟他討論過這個,這會兒司徒文宣的棺木還在靈堂放著,前來弔唁的人在院子裡或坐或站的,沈鏡四下看著,想看看哪裡有像是殉葬的人。
她自進了王府後,秋雁便被沈慈帶過去了,說是想念妹妹,讓秋雁去說些妹妹的事。而殷衡和殷琪自然也忙著幫忙去了,沈鏡也無人能問。
看了半天,沈鏡並未看到像的人,倒是不期然撞上樑聚的眼神。原本男女是分席的,中間用很大的屏風隔著,全是因為沈鏡無意識走動,讓她處在了屏風一端,兩邊都能看到。
“葉姑娘在找什麼?”梁聚眼裡有些震驚,他注意沈鏡好一會兒了,真真切切的看到了沈鏡的眼睛,這會兒強壓下心中的震感問道。
沈鏡愣了一下,搖搖頭道:“沒有,只是好奇而已。”
“好奇什麼?”梁聚追問道,忘了禮數一般。
沈鏡皺了皺眉頭,面上似有些不悅,搖搖頭回答道:“個人心思,怕不好跟梁將軍講。”
連皺眉頭的樣子都那麼像。梁聚心裡更是疑惑不已,他緊緊地盯著沈鏡看。沈鏡雖沒看梁聚,但也察覺到了梁聚的目光,心裡咚咚直跳,她似有不悅的瞥了眼梁聚,蓮步微移,往前面走了幾步,避開了梁聚。
梁聚愣了一愣,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倒將自己弄成個登徒子一般了。那怎麼會是沈鏡呢?臉都不一樣,隻眼睛和聲音像了一點,或許也沒那麼像,只是他心理作用,太思念沈鏡了,故而看誰都有沈鏡的影子。
“齊王殿下性情倒有些古怪,竟然一個殉葬的人都不要。”
“是啊,他行事一向這樣出其不意,聽說聖上都要挑人給他殉葬呢,但是他留了遺願不要人的。”
“一般有點地位的人,哪個不要殉葬的,偏偏他,唉……”
“……”
不必打聽,沈鏡無意聽到了別人的對話,便知道了司徒文宣沒有像其他人一樣要殉葬的人。
沈鏡由心而生一種欣慰感,這才是司徒文宣,他就是這麼一個人,若沒有記憶,她想她也是會喜歡上他的。
沈鏡嘴邊不自覺就掛了個笑,看著靈堂裡的棺木,眼淚劃上了臉頰。司徒文宣在她懷中去世的樣子撞進沈鏡腦子裡,她雙手合十,對老天許願道,下一世一定要讓司徒文宣無災無難了。
忽然一個小女孩被抱著過來,頭上戴著白綾,沈鏡知道那是司徒文宣的女兒,她在不同的場合見過幾回。
小女孩一臉懵懂無知的樣子,被丫鬟扶著跪在了棺木前。或許是氣氛影響,或許是自小被教育的,那麼小個孩子,規規矩矩地低頭跪著。
沈鏡心想,她怎麼會知道死為何物呢?又想著這孩子的命運,按理說也算天之驕女了,錦衣玉食的,今後自然也不缺吃不缺穿,可是到底就成了孤兒,沒有爹孃疼愛的。雖說之前也沒娘,爹也不疼,但再是不疼愛,司徒文宣之於她也是一個堅實的後盾。
沈鏡心裡想著今後一定得想辦法給這小女孩一些關心,因為這是她心愛之人的獨女。沈鏡摸摸自己的肚子,有些遺憾,沒有和司徒文宣有個孩子。
也不知那小孩跪了多久,沈鏡都聽到她在低低的啜泣了,大概是跪久了受不了了,但又不敢起身。沈鏡嘆了口氣,倒也沒有想法子去幫她,她現在腦子不好使,也想不出,況且這也是送她父親最後一程,忍耐一下。
終於,主持喪葬之人開始走流程了,小女孩又跪了一會兒,方才被抱了起來。
司徒文宣的棺木被抬起,一步步往大門外走,頓時哭聲就響了起來,有些嘈雜。
沈鏡默默地流著淚,她想,時間真的是好東西,會淡化悲傷。司徒文宣剛死的時候,她整天以淚洗面,到現在流淚的次數明顯減少了。也從剛開始的難以接受變成現在的已然接受了。
沈鏡沒有跟著去墓地,於理不合。她沒去過司徒文宣的陵墓,不知是什麼樣子,她只是想,司徒文宣真的要長眠地下了,孤獨的長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