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浩點了點頭:“嗯。”
黃校長繼續說,神情滄桑又無奈,再也沒了慈祥的笑意:“所以,這學校的支出,都是靠村裡的錢。最近村裡大搞養豬,村裡還得去外面借錢,所以……”
耿浩曉得黃校長大概是什麼意思了,但也不接話,等著黃校長自己說。
黃校長巴巴看了耿浩半天,知道他這是學壞了,嘆了聲,直接了當地說了:“所以,村裡就沒錢撥給學校,這開學的英語課本和資料也就買不成了。但我想著,課本雖然買不成,但這課還是要開的。就說辛苦一下耿老師,教課的時候更細心一點。不過看耿老師這準備的情況,看來是沒問題的了,我也就放心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客觀條件,耿浩也不好再說什麼,教材一直都是莫村小學的一大負擔,但莫村小學也是不收課本費的。因為課本是每年循回利用的,一個學期上完,期末的時候把課本收回學校,留給下一屆學生用。至於練習冊之類,都是確定家長們都能交上費用,才決定要不要買。
“咱們學校不能向上面申請教育補貼嗎?”耿浩問道。
“現在教育上的政策也都在往鄉鎮上傾斜,但都是先以公辦學校為主。咱們縣這兩年為了發展,也欠了一屁股的債,凡事都要先發展經濟,教育上更沒那麼多錢,不光我們,也有好多學校想去上邊申請,但撥不開,有什麼辦法?”黃校長越說越無奈,腰背也不由得彎了下來,像是被沉重的擔子壓得喘不過氣來,“我們也打算轉為公辦的學校,但還是因為這,上面就鼓勵我們送孩子去鎮上的學校,說是鎮上的學校過兩年就會有撥款重新修繕,會越來越好。可這麼多孩子,鎮上離這兒又遠,誰願意送去啊?”
耿浩沉默看著黃校長,心裡頭也是止不住的心酸:“前陣子我才去了縣上,聽說了咱們縣有個公益機構,我看他們的教學條件挺好,他們是怎麼辦的?不是政府給撥的款?”
“公益機構?”黃校長愣了下,半晌才想起來,哦了一聲說,“你說的那個啊,是一個國際的救援和發展機構,專門幫助貧困地區的,兩年前才和咱們縣政府達成了合作,在咱們縣辦了這麼個分機構,他們用的錢都是人家捐的,不走政府的。他們才來咱們縣沒兩年,初期才發展,就先從縣城開始進行工作試點,還沒來得及來我們鄉下發展。我們也試過跟他們申請資助,但他們經過考核後,還是先撥給了鎮裡。畢竟,村裡不比鎮裡,要是投給我們,每兩年村裡的學校關了,他們的錢也就打了水漂。”
這樣一盤下來,莫村小學的所有出路似乎都斷了,只能在夾縫中自己頑強生存,可目前看起來,莫村小學走的不是一般的艱難。耿浩沉了沉氣,也沒什麼好話能安慰黃校長的,只能說:“一切都會好的,我們現在就咬咬牙堅持堅持,等村子裡這回靠養豬富了,咱們小學也能過得好些了。沒有課本也沒關係,我直接教就行,這不是什麼事兒。”
黃校長激動地雙手握住耿浩的手:“真的是辛苦你了,來到我們村兒,受苦了。”
“村裡人對我很好,給我吃好的住好的,沒什麼受苦的。”耿浩笑著安慰黃校長。這兒的環境是不好,但他也是從這種環境裡出來的,適應起來根本不是什麼問題,更何況孫赫這樣的公子哥兒在村裡都不叫苦,劉鳳雅這個城裡的乖乖女都能扛下來,他們支教的村子和莫村也不見得能好多少,這樣一算,他更沒道理在這兒呆不下去。
黃校長聽了耿浩這種優秀青年的言論,更是熱淚盈眶,緊緊握著耿浩的雙手不鬆開。耿浩被他粗糙的大手傳來的溫暖包圍,也感受到了黃校長手心裡傳遞過來的壓力,目光輕輕一移,落在桌子上久久失神。
陽光從窗外灑進來,將桌子照的亮亮的,書本的紙張在外面吹進來的熱浪和電扇帶來的風中來回翻動,發出細碎的聲音。上面的每一個字元都在隨著風和聲音跳動。耿浩又那麼一瞬間,感覺現在孩子上學的艱難程度,就還在在上個世紀一樣。
黃校長跟耿浩又聊了會兒,說是不耽誤他的事兒就要離開。耿浩送著黃校長出門,打算把他送到坡下。剛出門,就看見鍾秀站在坡道口,立在一棵樹下躲避著驕陽,面對著坡道,那狀態就跟盯著什麼工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