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冬漾一聲呼喚,姜曉棉這才意識到自己不打自招,也就低頭剪著絲線笑說:“這件棉服全程經過我手,從畫圖紙剪布開始,跟那些員工打著關係道藏了幾天,雖然缺了一些工藝步驟有些乏善可陳,但到了冬天的時候還是可以穿上禦寒的。”
“乏善可陳是什麼意思?聽你說得一無是處了!才沒有那麼糟糕哩!”向冬漾說著拿過衣服穿在身上,看見邊上有面照衣鏡又忙過去對著轉身,一直歡喜得挪不開腳步,滿臉都是喜洋洋的表情,就像小時候穿了新衣服過年的模樣。
因為天氣有些小熱,他穿著棉服歡喜地轉來轉去,直到額上冒了些細汗才願意脫下,又嘖嘖稱奇:“得提前稱呼你一聲姜設計師,姜設計師出手的衣服,果然非同凡響!”
姜曉棉收拾著地上的殘佈線頭,笑說:“我還想創立一個服裝品牌呢。”
“那我幫你想品牌名。”向冬漾說完就開始眨巴著那一雙深思的眼睛,又瞟高了做出唸唸有詞的思索。
姜曉棉知道他不擅長文科,原以為他只是隨口說說,又見他想得認真,也好不打擾,就坐在那裡笑等,表情上一副“我看看你能想出什麼來”的模樣。
向冬漾腦子裡的詞彙量幾乎要掏空了,臉上不露痕跡地在心裡抓狂,偶爾急得他抓一把頭髮。不一會才抹掉了額上的汗珠子說:“不如就叫‘棉思’,覺得怎麼樣?”
“棉思?”姜曉棉看他半天才擠出這兩字,笑著點頭答應。
向冬漾拿了旁邊的剪刀剪出了一塊長方形的小布條,用鉛筆描上淺細的“棉思”兩個字,又問:“哪裡有針線?”
姜曉棉想看看他玩什麼花樣,就找出了針線遞過去,他用針線順著淺字的輪廓把“棉思”兩個字縫成刺繡模樣。
因為向冬漾不熟這些針線活,而且“棉思”二字筆畫也彎彎曲曲的不直,他就一筆一劃地刺縫,結了線頭又剪,剪了又結。到了“思”字的“田”字時,拐針抹角處時不時會被針眼戳到。每次他被刺疼就輕叫一聲,然後抬頭朝姜曉棉尬笑,總說一句“馬上就逢好了”。
姜曉棉也在邊上不說話,手託下巴安靜地望他認真的模樣,看他額上被汗水浸溼的細發,那雙眉眼因被刺痛時微微蹙起,嘴巴呼呼疼意後又放鬆。把手裡或長或短的絲線,一針一線纏繞成“棉思”的字樣。
最後向冬漾把“棉思”小布條四條邊定縫在那件棉衣領口處。他細針密縷地縫了好久好久,怕哪裡不對稱了,又怕哪裡留下了瑕疵。
現場安靜得只聽見秒針走動的聲音,然後向冬漾一聲雀躍呼喚。
“喔噢,終於了……”他鬆了一口氣後剪除針線,拿著自制的領標對姜曉棉笑:“‘棉思’代表綿綿不斷的思念,而這件棉服就是‘棉思服飾’的處女作!”
姜曉棉也跟著咯咯笑,他自制的領標,小布條是黑色,“棉思”兩個字的縫線是白色,黑布白字,相間泛出最顯眼的顏色。當然字跡歪扭之處也顯眼,哈哈,但是沒有人在意。
今日此時,姜曉棉覺得與向冬漾相濡以沫的一刻不過就這樣,自己親手製的衣,他親手冠的名,彼此製衣的模樣都刻在兩個人的眼裡。
往後的歲月會一段段荏苒,走得太快的日子裡肯定會忘記些什麼刻骨銘心的曾經。他們將一把思念的棉絮深深藏入彼此的生活裡,就這樣,每一天都變成了思念。
姜曉棉跟向冬漾手腕手笑著離開車間,那時候他們都以為車間裡只剩他們最後離開,走時就關好了燈輕輕釦上門。
直到他們的笑聲遠走,被關掉的燈又重新被人按亮。從小小的角落裡走出遲陽和的腳步。
遲陽和跟向冬漾來到車間的時間,其實是同一時間,只是他覺得向冬漾更有資格出現在姜曉棉身邊。
偷偷看到他們兩人制衣,又冠上品牌名,遲陽和都感覺不清楚自己心裡的那點難受究竟是不是嫉妒。
他獨自停留在車間裡,反省這些日子自己究竟幹了些什麼。
前一段時間,因為一幅木棉花畫就跟向冬漾起了友好之誼,再加上自己也不喜歡韓非然的為人,總覺得姜曉棉跟韓非然走得太近會被矇蔽。
他想啊,像韓非然那樣的人肯定是配不上姜曉棉的,所以好幾次就找了機會撮合她跟向冬漾。
慢慢的,這一切都水到渠成了。
可是現在的遲陽和真的有點小難受,他心想,看透了所有人,唯獨沒有看透自己。
很準確地說,他剛剛開始時只是想做月老,到頭來,卻要懷疑自己是不是背叛了這個職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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