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了一杯水,大口大口地嚥下,咕嚕咕嚕的吞嚥聲卻像愛情毒藥的致命聲。他抱著頭冷靜地懷疑,當初在紅坊畫廊賞畫時無意被姜曉棉撞踩的那一腳。
她那一腳,踩中的不是他的腳,很可能是他的心。
是這樣嗎?
如果不是這樣,連遲陽和自己也無法解釋為什麼會對她心動。
但是,沒有人會發現。就連他自己也發現得很晚。
遲陽和又抬起表看了一下時間,已經是下班時間了。他下了樓層來到停車場,看見姜曉棉的車還停在那裡,他便往工廠的方向走去。
工廠車間內,員工們走後陸續滅掉燈,車間立刻昏暗下來,最後一響的機器噪音也嘎然而止。遲陽和穿梭在員工下班的人群中間,與他們反方向的腳步,像做夢一樣,那一瞬間他幾乎忘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裁縫版衣間裡,有員工呼喚了一聲:“姜特助,走了。”
那個聲音回答:“喔,好,我晚一點,還有點事。”
四周已經安靜下來,人語聲漸沒去,姜曉棉其實已經忙活完了手頭上的工作,看見他們都走完了,才往物櫃裡拖出一個布袋子,把前些天的半成品衣服拿出來。
她開啟一整袋的木棉白絮,十指捧起,感覺像觸了天上的柔雲一般仙軟,又聞了一下它隱有的清香,一顆心立刻歡喜起來。這些棉絮是她親自架著木杆子去打落木棉果實,再把裡面的種子挑除乾淨後收集出來的。
為了拿到乾淨的木棉絮,姜曉棉快被公園裡的保安當成破壞綠化植物的“罪犯”,因為那些木棉樹都長得太高了,想打落每一個果實就得在那裡舉著長木杆搞敲半天,也惹得旁邊人總奇怪她的行為。
而她收拾這些棉絮的目的,是想給向冬漾做一件棉服。她計劃了好多天,光想想,就覺得是這輩子最獨特美妙的禮物。
她選了薄墨色的棉服衣色為版型基礎,等會把棉絮填充進去以後在縫紉機上打縫好就行了。因為這是私人物件,按照公司的規定是不允許製作的。她只能藉著工作的幌子悄悄進行,工序也只能化繁為簡。
“咚咚”
忽然有人推門而入的聲音,姜曉棉唬得半藏起東西拿起一旁的圖紙表來裝模作樣,看到來人時卻是向冬漾。
“你怎麼會來這裡?”姜曉棉睜大了眼睛,深怕是自己看錯了人。
向冬漾過來搶走她手上的圖紙笑:“別藏了,說說,你還不走留在這車間幹嘛?”
“我……我加班呢……”
“喏?”向冬漾笑著把她剛才藏的那件半成品衣服揪出來,“我撿到一件新衣服嘍!”然後又穿上身比看,評論哪裡設計得不錯又一直嘆合身得很。
姜曉棉捂了一下半羞的臉龐,指著飄落在地上的棉絮:“哎,棉絮還沒充好,掉了,掉了……”
向冬漾用手指彈她的額頭,看她疼叫的小表情,嘴上一抹笑說:“我怎麼不知道你學會撒謊了,給你個懲罰,說,你在幹嘛?”
“你看到的是啥,我就在做啥嘍。”姜曉棉脫下他身上的棉服,繼續填充著棉絮。
一會後,姜曉棉開始用那老式的縫紉機縫合來棉服上的缺口。向冬漾便盤腿坐在一邊的地上,握拳杵高下巴望向姜曉棉,聽縫紉機“嚓嚓”作響,那件棉服在她手裡一寸寸挪著,線兒一繚一繚地纏繞交織,藏裹著木棉絮的薄墨色棉服逐漸被縫合出形狀。
姜曉棉檢查了一下棉服哪裡還有漏缺之處,說:“如果是用那外面的機器縫,效果一定比這老式縫紉機好,但是外面有監控,不敢用。”她說著還吐了一下小舌頭,一臉悻悻的表情。
“曉棉,你為什麼突然想起來要做這件棉服?”
姜曉棉想也沒想就說:“因為我本身就是這個行業的啊,服裝設計師就是我的夢想。”
向冬漾在旁邊思杵了好一會兒,看姜曉棉拿著那件棉服琢磨著什麼,他又問:“用木棉絮填充的棉服真的能穿嗎?”
“木棉絮大多被用來填充枕頭棉被,不比做衣服的PP棉,珍珠棉那些耐磨性強,哪怕穿不了幾年也沒關係,長南那麼多木棉呢,年年都會落絮,等壞了我再給你做一件。”
“喔,你終於說出是給我做的衣服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