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良玉一路趕來,此時已是餓過了頭,再加之心中裝著事,草草吃了幾口菜便放了碗筷:“我吃好了,去外面轉一轉,你同啟文不可放鬆警惕。”
馬千乘同楊啟文對視一眼,後連聲應下。
秦良玉負手站在哨兵的高臺上,遙望城中的萬家燈火,見其在煙花燃後的煙霧中朦朦朧朧,可頭緒卻越發的清晰起來。石砫軍中有楊應龍的內奸,這邊的情形自然在他掌控之中,今夜若她是楊應龍,定不會放過這絕佳的翻身機會。
“在想什麼這麼出神?”馬千乘一路跟著秦良玉至此,卻見她似毫無察覺,不由出聲發問。
秦良玉並未回頭,語氣低沉:“今夜之戰,危險不可預測,若我落入對方手中,你要顧全大局,莫要管我。”
馬千乘心微微一沉,雖然前路坎坷早已在心中過了個遍,但此時聽秦良玉這麼輕描淡寫的提起,還是緊緊蹙眉,末了又嘿嘿笑了笑:“夫人,別這麼沮喪,萬一屆時是我被他們逮去了呢?畢竟按樣貌來說,我更勝一籌。”
秦良玉這才回頭瞧了一眼馬千乘,眼中卻如同一汪死海,沒有絲毫波瀾:“若你陷於危難,我不會救你。”她閉了閉眼:“我不會犧牲眾軍士的性命救你,但我會與你一起死。”
馬千乘愣了愣,見秦良玉鼻尖微微泛紅,知她是因此戰兇險,思及前路心中難受,忙上前將人強行圈在懷中:“哎呀呀,如此輕易便被敵人逮去的爺們你不要也罷,傷心什麼?若當真有這一出,你便直接一炮轟了我們吧。”
秦良玉唔了一聲,穩了穩心神回:“我方才不過是說說,你若當真被人逮去了。”秦良玉頓了一下,遠目天際:“世上男兒千千萬。”
馬千乘痛心疾首,咬牙切齒道:“我絕不會讓那樣的情況發生的,你死了這條心吧,將軍。”
快近子時時,明軍因飲酒,這時正東倒西歪睡了一地,有些手中還抱著酒罈子,口水流了一臉。
馬千乘同楊啟文端坐在位子上便顯得格格不入了。馬千乘見眾人睡的香甜,忍不住想給他們補上幾腳,最後還是被楊啟文給拉了住。
“快到子時了。”楊啟文瞧了瞧輕煙瀰漫的天際:“他們也快動手了。”
幾乎是楊啟文話音剛落的瞬間,秦良玉便瞧見遠處燃起了一片光亮,那一隻只火把好似火龍,將這漆黑的夜照的如同白晝一般。光亮中,私兵各部縱橫整齊,身後紅衣大炮黑漆漆的炮筒對著石砫軍營的方向,最前一排的弓箭手半跪在地,手中的箭矢已蓄勢待發。
秦良玉靜靜站在原地沒動,眼睜睜瞧著私兵引燃紅衣大炮。
伴著炮筒的伸縮,大抵隨之一顫,而後火光炸開,濃重的黑煙同慘叫聲四起。原本爛醉如泥的大明軍登時清醒過來,秦良玉以為,他們這輩子的頭腦都未像此時這麼清醒過,因為她瞧見眾人從地上驚醒後,爬起來便跑,竟還能於匆忙中找對方向,當真是十分難得。
私兵的大炮攻勢初始很是密集,一發接著一發的對著軍營方向放著炮,轟的眾人幾乎無路可逃。
馬千乘早在聽到第一聲響動時,便率重負武裝的石砫土兵從營內而出。臨走前,又強行將陸景淮那個礙事的玩意扛到肩上,而後塞到李化龍的帳篷中。
“你說說你這個時候來湊什麼熱鬧?”馬千乘忽略陸景淮面上的不滿,一步一步走得極其沉穩:“她眼下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你再惦記也沒有用。”
陸景淮黑著臉趴在馬千乘的肩上,一臉計程車可殺不可辱。他此番來,是奉朝廷之命過來監軍的。
知道陸景淮不會答自己的話,也不再開口。
生活再艱難都從未想過去死的李化龍酒醒的最快,馬千乘將陸景淮扔進去時,清楚瞧見李化龍身子幾不可察的抖了一下。
“大人,照顧好我三舅子。”馬千乘邪魅一笑,轉身撩簾而出,又吩咐門口把守的親兵,帶著兩人撤到安全地帶,而後便翻身上了戰馬,動作乾淨利落,帶著倜儻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