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青眼前銀光一閃,杯中酒液兜頭蓋臉潑下來,鼻間充斥著濃郁的酒味,酒已順著睫毛和臉頰往下滴落,絲縷涼意鑽進衣裳裡。
李玹潑了她一臉酒。
鄭知意和攬月呆住太子御下溫文,從來不會對奴婢做出這般惡意的舉動,除非讓他厭惡至極。
李玹此時看群青的眼中,的確充滿了嫌惡。
他不是第一次見她當日她是如何捧高踩低,辱沒寶安公主,轉頭討好鄭知意,他在窗外看得清清楚楚。
“良娣宮中不寧,蓋因近身宮女品行不端,未能行輔佐良娣之責。”李玹極緩慢道,“本宮不和良娣計較,但這個宮女須得重罰……”
“你說什麼?是我叫她去的……”鄭知意不可置信,還未說完便被攬月捂住嘴,“良娣不要說話!”
而群青呢,李玹下一句話還未說完,她像被一杯酒潑顯真身的妖孽,一失往日的穩重。
她忽地撲到李玹的衣襬下,抓住了他的衣袖,“奴婢錯了,奴婢,求殿下別將奴婢趕出宮去。奴婢好不容易才從掖庭出來,到了清宣閣,便是想好好地侍候各位貴主……”
殿內所有的奴婢都嚇壞了。
她們很瞭解李玹的脾性太子動怒時,是最忌諱宮人煩纏不休,可偏生群青還在求饒,疊聲地叫李玹不要趕她出去。
李玹蒼白的手指扯住自己衣襬,忍著難受將它抽出來,厭煩地瞥了她一眼“那便如你所願,趕出宮去吧。”
一語落定,鄭知意怔住了,群青安靜了,還待求饒,攬月兩手抓著她的衣袖,把她用力拖了出去,厲聲道“聽到沒有,你這蠢物,還不隨我收拾了東西,別在這裡礙了殿下的眼。”
群青求饒的聲音一直持續到了閣子外,才漸漸消失。
這種獎懲插曲,時常發生,並不是什麼新鮮的事。一個普通宮女,沒有貴主會記掛在心,特別是胸懷萬物、意在江山的太子。
外面夜色深重,攬月鬆了一口氣有人背鍋,良娣總算是安全了。
群青也鬆了一口氣她居然也能有運氣這樣好的一日,想要什麼,就來什麼。
她用手指擦了擦臉上的酒液,黑眸格外冷靜。她一手抱著包袱,一手被攬月拽著,趁著二人穿過花苑之際,悄悄地把空白蠟丸丟進草叢裡,回頭見雲雀將蠟丸叼走,才放心地向前。
恐怕收到信的安凜都會為她出宮的速度所震撼。
唯獨可惜一件事,那就是太子沒有早點趕她出門。眼下宮門已經落鎖,即便是掃地出門,也得等第二天早上才能真正地離開。
“攬月姐姐,你要帶我去哪?”群青問。
她看出這路線快到承安門了。門內有一個仄窄的馬房,這個馬房,是給急著第二天一早出門的內侍、宮女湊合一宿用的。
很顯然,攬月連這最後的一夜,也不肯讓她在住所度過。
“姐姐,我想到一件事……”群青不肯走了。
攬月像拖麻袋一樣拖著她走“我不想聽。”
“我想起來,我的宮籍還押在尚宮局。宮籍上一日沒有蓋上驅逐印,我就是一日還是宮人,你這樣對我,小心我日後翻身……”群青急急地說。
“翻身?難道你以為拖上一夜,能有轉機不成?”攬月笑她的大言不慚,“我在尚宮局有熟識的宮官,我今夜便幫你蓋上印,讓你死了這條心!明天宮門一開,立刻給我滾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