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電話的陳志遠光著腳站在窗戶前憑欄眺望裝深沉,為了有點兒調性,他又給自己倒了杯紅酒。只是這些年他似乎連手指、腳趾都胖了起來,踩在地上的腳趾像超市裡高價售賣的水果胡蘿蔔,握住高腳杯的手又似一隻值錢的熊掌,似乎稍一用力就會把酒杯捏碎。
黑色的T恤加短褲,結實的小腿露在外面,鼓脹的油脂包裹住肌肉,顯得光滑又有弧線。不過才四五年的光景,他已經不能再裝成翩翩美少年了,縱使立在窗前擺出一個四十五度的憂傷狀,也只是讓人覺得可憐又滑稽。
陳志遠獨自憂傷了一會,天色暗下去後,他看到了自己投射在玻璃上的陰影,不由得“哎呀”了一聲,甩甩頭,重新癱倒在沙發裡。
有時候他會把自己的發胖歸罪道朱睿的身上,認為自己是典型的壓力膘,是他在朱睿的重重逼迫下對生活了無生趣後的胡吃海塞造成的。這段時間朱睿回了A市,他經常會覺得輕鬆極了,很多過往的愛好都可以無所顧忌的重拾起來。不過這似乎並沒有改變什麼。
一來是因為胖了之後激素的變化也讓他變得更為懶怠,能坐著絕不站著,能躺著絕不坐著,窩在家裡的各個角落打遊戲成了最佳的選擇。
二來因為朱睿走了以後,父母也跟著回了東北老家,一個人的生活絕不開火,三餐全靠外賣解決。這裡的三餐指的是:中餐、晚餐和宵夜。垃圾食品鋪滿茶几和餐桌,不過一兩月的功夫,陳志遠並沒有因為壓力源的離開而消瘦,反而至少胖了有五斤。
與劉雯的重逢是近期才發生的。
因為朱睿提出了移居南京的想法,他不得不去再一次蒐羅市場上的職位空缺。但原來的獵頭關係網基本上都在京津冀加公雞頭一帶,要回南京還得活躍在長三角的獵頭推薦更靠譜一些。
跟老同事溝通聯絡後,別人給他發了一個:Echo Baby的微信名片,讓他加上聊聊。等加上之後,兩個人相互做了自我介紹。對面突然直接發了影片邀請過來,陳志遠覺得突兀,沒有接直接掛了。然後就看到一條留言跳出來:
“哥,我是劉雯!”
陳志遠驚訝之餘,竟然小心臟怦怦跳起來,他的第一反應是跑到衛生間的鏡子前整理起頭髮來,又被自己圓咕隆咚的臉給打敗,自慚形穢起來,心想:“時過境遷,物是人非哦!”
劉雯的那聲“哥”顯然把他叫回了往昔。當年那個百無禁忌的剛畢業的小姑娘,也是整天跟在他身後“哥”“哥”的叫著。
照說從小被倒追到大的陳志遠理應古水無波。倒追的物件,陳志遠從來是沒有興趣的,他最終娶得也是自己唯一主動追求的廠花朱睿。但劉雯出現的那時,陳志遠因為婚姻關係,在A市質樸的民風與女神老婆的嚴苛管教下,已經多年沒有過被關注的感覺了。劉雯的出現顯然讓他有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具有基本道德的他,厲色的對劉雯說道:“我有家庭,你實在不必盯著我。影響很壞!”
劉雯則撲閃著兩隻水汪汪的眼睛,柔聲說道:“我又沒影響你的。我只要能看到你,能跟你說話就好。”
當時的陳志遠顯然是頂住了本能的壓力,當東風吹到早已調離到別的部門的朱睿耳朵裡時,他交出乾淨的微信、QQ、簡訊,指著工作號上劉雯的留言,對朱睿說道:“你查嘛,除了工作關係,我跟她可一點兒私人關係也沒有。”
但現在的陳志遠才驀然發現,原來那時的誘引只是一顆未燼的種子,看上去熄滅了,輕輕一吹便撩得他癢起來。
可是他又對現下的自己極度的失望,原來不僅女人會害怕幻滅,那些曾經的美少年們則更害怕一些。
影片是斷斷不能接的,他謊稱自己在開會,便有一搭沒一搭的跟劉雯聊起來。
劉雯從陳志遠發來的簡歷裡看出了陳志遠發胖的事實,說道:“哥,你現在可胖了啊,不過人帥就是好,以前是冷峻,現在是暖男。”
陳志遠回了幾個大笑的表情,心說:就這還是P過的嘞。
猶猶豫豫、艱艱難難、不忍不忍,陳志遠到底也沒有刪掉Echo Baby的微訊號,他的心在試圖保留這顆春藥,但他的腦在說:“大方一點兒,本來也沒什麼事兒,突然把別人刪掉多不好啊!”
他嘆息一聲,又開啟了外賣軟體給自己叫了一份韓式炸雞加啤酒,一份烤肉飯,想著健康搭配,又另選了一家加了一份蔬菜沙拉配油醋汁。自從他有了跳槽的打算後,主動加班的頻次也減少了,除非逃不脫,不然必定六點一到就往處趕。但他會告訴朱睿自己要加班到九點,跟以前一樣。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習慣了用謊言躲避朱睿的說教。像個小孩子和父母過招那樣,耍著各種各樣的花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