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瞞不過四奶奶!”了緣眼裡全是苦痛,“……我是她的親孃……”
林雨桐嘆了一聲,“猜到了!人到了這份上,還能將她照顧的這麼好的,除了親孃也沒別人了。要不是你……她都撐不到現在。這些日子,為了她的病,你費心了。”
“原也不過是我欠她的!”了緣看著躺在床上的人,“她乳名喚作柏兒……是我跟徐家大老爺的親生女兒……她本該姓徐的。”
什麼?
了緣眼裡露出幾分嘲諷,“是的!她是徐家的親生的女兒。我當年卻真真是徐家的養女。我祖父名燕青君,是大燕國皇宮最後一個御林軍統領。當年……徐老大人到底是怎麼‘殺’了大燕末帝的,我祖父是最清楚的。既然徐老打人是‘殺’了末帝的人,那宮裡必須得有人死……才能取信先帝。徐老大人一心謀國,那我祖父自然就要為了大燕以後的大業犧牲自己……宮裡的守衛,幾乎是沒有活著的,那麼多人甘願赴死,全然不顧家人如何,就那麼為大燕國給殉葬了……等到了大周朝,我父親我叔叔們,不知道祖父死亡的真相,堅決不肯俯首,於是……也被降罪發配,最後死在發配的路上。我和母親是被髮賣到教坊的,母親不堪受辱,一根繩子上吊,自己吊死了。我還年幼,就被徐家想辦法帶回去了……當年還小,不明白這裡面的道理,後來再細想,卻才發現,徐家出現的時機就是那麼巧,我爹我叔叔出事,徐家不管!明知道一般婦人都受不住教坊司,那個時候她們為何不出現……當然了,這都是很久很久以後,能靜下來再想的時候才能想明白的。那個時候我還小,什麼也不懂。再後來,我就在徐家養著……一天天的長大,跟徐家的大爺漸漸的有了感情。那時候,也是我傻,還幻想著能不能永遠的留在徐家,哪怕是當個妾室呢……可徐家哪裡是白養我們的,知道我們的事了,徐老人家便當著我的面要打死大爺……我如何能看著他死?不就是要讓我嫁人嗎?我嫁!我嫁的是……京城一小官。那小官姓白,他在工部任職……他祖上曾是參與修建大燕皇宮的將作監少監……”
林雨桐意外了,“你是為了白家可能存著的圖紙……”
“是!”了緣深吸一口氣,“白家的兩代人,死的都很突然,都是接了一個差事走的,然後差事沒完就傳來暴斃的訊息……可饒是徐家也不知道白家接的是什麼差事。徐老爺子原先覺得,白家是被派去修地宮去了……後來有一年,大雨下了三天三夜,皇宮裡的護城河有一段都溢位來了……可奇怪就奇怪在……這溢位來的水不知道流哪去了……”
宮裡有密道?
了緣又點點頭,然後手伸進懷裡,掏出一油紙包來,“確實是有。白家確實是存著的,我偷了這東西,但我留了心眼,只給了徐家一半,說是還有另一半不知道藏在什麼地方,還得慢慢找……我手裡這個就是剩下的那一半。這東西對白家很重要,丟了我知道白家人不肯善罷甘休的。於是我先下手為強,在進香的路上毒死了我丈夫……事先我叫人通知了徐家大老爺,告訴他這次能拿到另一半,他果然來了……來了就看到了已經死了的人……我說是失手了,他沒說不信。只把現場做成了被強盜殺了的假象,然後就帶走了柏兒……我心裡想著,他們都知道柏兒是徐家的親骨肉,怎麼著會善待幾分,只要柏兒將來能嫁個好人家,踏踏實實的過上好日子,那麼,到時我就能把這半張圖紙給他……知道柏兒嫁到金家的時候,我歡喜極了。我曾經有一段天天在金家人進出的路上徘徊,我就是希望……能看看女婿是什麼樣的!他真是個俊朗的少年……人也端方……四爺和四奶奶在外面並無惡名,況且,都知道,四奶奶是從西北邊陲來的,規矩怕也沒那麼嚴……我心裡想著,大伯母其實是親姑母,祖母是姑太太,又是這麼好的女婿,日子一定能好的……剛巧,那段時間徐家大爺不在京裡,我還沒來得及給他,金家就出事了……我看著你們離京,可誰知道,再見的時候,我的女兒成了那般模樣……”
沒人告訴孩子,她其實是徐家的小姐。
甚至那知情的孩子的親生父親,也沒有將此事挑破。她看著小徐氏將徐醇這個侄兒捧在手心,又看著她是怎麼將柏兒這個親侄女踩在腳底的……悔恨湧上心頭,可……女兒成了這樣,還得徐家的錢去買藥。她這小庵堂,能叫孩子不忍飢挨餓就算不錯了,哪裡養的起個病人。所以,她乖覺的受小徐氏差遣。
直到……眼看著親生女兒不成了,孩子一個勁的叫著綏姐兒,一口一個喊著娘。她以為孩子是知道了自己是親孃,就說:“娘在!娘一直在。”
誰知道她哪怕迷糊著,也搖頭,“你不是娘……娘在金家……”
她以為說的是小徐氏。誰知道又聽孩子說:“……綏姐兒的祖母……我娘……她對我是真好……”
能叫女兒臨死念著的娘,想來在孩子心裡終歸是不一樣的。孩子的心願沒了,她得幫著了了。自己去請請不來,只能故弄玄虛了。
這些日子,昏昏沉沉的時候,女兒斷斷續續的說這些過往的經歷……她聽的想罵女兒……可人都這樣了,還說什麼呀?
沒想到,只是想完成她的心願,卻又時來運轉。現在,不管是誰說有辦法叫她的女兒活下來,她都會信的。
她沒有半絲猶豫的把這藏著的半張圖紙遞過去,“我知道這東西暫時無用……但是……這是我唯一能拿出來的東西了……昨天,我還見了那位大奶奶,她也說有法子救柏兒,可我不信她。我知道她想要什麼……但我是寧死也不肯留給她的。您當我自私也好什麼也罷,這東西留在這裡,只能是我們母女倆的催命符……”
林雨桐還是接了過來,這東西是自己接觸徐家的契機。只要小徐氏還想要這東西,遲早都會找來,她展開看了一眼,告訴了緣,“她要再找你,你就告訴她,這東西你給我了。如實相告就是了!”說著,看了床上的白氏一眼,“另外,告訴小徐氏……這個也是徐家的女兒,不管怎麼樣,她都不會再找你們的麻煩。小徐氏這個人……對別人是狠,但對徐家的血脈,卻很珍視。尤其是在徐家已經沒剩幾個人的時候,她是不會難為你們的。”
了緣眼裡那點希翼的光一點點暗淡了,這位四奶奶這麼說,那就絕對沒有再接自家女兒回去的打算的。
也是!自己貪心過了。能活著……就很好了!
林雨桐沒叫她送,自己從裡面出來。四爺正在看著金逸整理那些桃樹枝。一捆一捆的打理整齊了,“放車上去。”見桐桐出來了,他就這麼安頓金逸,然後迎過來。
才一山前,就聞見桐桐身上沾染上的藥味,她篤定的問說:“是白氏?”
林雨桐訝異,“你查過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