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明園。勤政殿
允祥一臉愧色,道:“臣弟辦事不力,請皇上責罰!”原來,當允祥和弘時帶領護軍親兵殺到大宅抓捕年羹堯時,發現大宅早已人去樓空。兩個月過去了,無論他們如何審問剌客餘孽,得到的只有兩種結果,一,不堪受刑或屈辱而自盡,二,矢口否認識得年羹堯。現在,除了立言單方面提供的一封大義滅親的書箋,和胤禛派出監視年羹堯的暗衛提供的證詞,沒有任何一個第三方角色可以出面指證年羹堯的罪行。想到這,一向冷靜的允祥額角不由沁出汗珠,揖手道:“臣弟定加緊人手,追查證據,將年羹堯抓捕到案。”
胤禛鐵青著臉,冷哼一聲,喝道:“抓捕?你們可知,朕今晨收到浙江總督發來的八百里加急,年羹堯已於十日前抵達杭州,堂而皇之地接任他的杭州將軍。”
“什麼?”弘時恨恨地介面道:“虧得他還一派鎮定地走馬上任,領兵披甲,當真恬不知恥!”
允祥迅速斂起驚訝的臉色,說:“皇上,臣弟立刻從京杭大運河下江南,將年羹堯緝捕到案!”
弘時怎甘功勞被允祥一人搶去,忙說:“兒臣願與十三皇叔一同前往。”
胤禛嘆息道:“說得輕巧。年羹堯會束手待擒嗎?你說他是幕後主使,可有憑據?”
“皇阿瑪,你是天,他是地,你要誰的性命就要誰的,何必思慮過多呢?”弘時不明白地說。
換作往常,弘時定遭訓斥,可如今胤禛只溫和地拍拍他的肩膀,說:“悠悠天下,人踩人搭成一座寶塔。時兒,你生在帝王家,一出世便站得很高,享受旖旎風光,擁有榮華富貴。時兒可知站得越高,摔得越慘?”
弘時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說:“兒臣明白。但這和除去年羹堯有何關係?”
胤禛說:“站得高,便擁有莫大的權利,同時,也有保護自己,保護下邊層層人梯的責任。年羹堯對大清有功,天下皆知,若無憑據,將他除死,恐怕正巧給了亂臣賊子一個最好的造反藉口。”
允祥補充道:“真是權利越大,責任越大。”
胤禛說:“對了,廉親王仍高燒未退麼?”
弘時答道:“兒臣昨個兒前往探望,的確高燒不退。”
胤禛失望地說:“原本還指望老八出來指證年羹堯,偏偏他又燒得神智不清,昏昏沉沉。時兒,你這就去太醫院,帶劉聲芳去廉親王府,就說是朕派的!”
弘時嘴角一抖,恭敬地說:“是,皇阿瑪!兒臣告退!”說罷,後退幾步,方轉身離開勤政殿。直到弘時的背影完全消失後,允祥抹抹額上的汗說:“皇兄,下次要演戲,還是換人來做吧!臣弟寧可領兵上陣,也不喜歡騙人。”
胤禛輕輕叩著桌面,笑道:“你騙了弘時什麼?”
允祥說:“皇上特地吩咐臣弟不動聲色地放了年羹堯,否則他怎麼可能平平安安抵達杭州?這下,臣弟一世的英名可毀在皇上的手中了!呵呵……”允祥與胤禛兄弟情深,在只有他二人時,便不再那麼拘謹,直來直往。
胤禛笑道:“年羹堯不過是一介外臣,任他天涯海角,都跑不過朕的五指山。若草率處置,怕正合了小人之心。若稍加利用,不但可以試探人心,還可引蛇出洞。”
廉親王府
劉聲芳正坐在榻前,細細觀察一臉病容的允禩,遂用心把脈半晌,又向允禩和一旁的侍疾的莊敏問了幾句,突然鼻孔一哼,起身從容地收拾背來的行醫藥箱。
八福晉莊敏緊張地問:“劉院使,這麼快,不再仔細看看了?”
劉聲芳冷笑道:“心病還需心藥醫,微臣不才,無法對症下藥。”
莊敏臉色大變,吞吞吐吐地說:“你是說王爺裝病?之前來看過的名醫不下十位,也有太醫,都說王爺是風寒侵入心腎,造成的燒熱不退。難道他們個個都醫術不精?”
“非也非也……”劉聲芳說,“王爺的脈象的確與這幾位大夫說得很類似,要知道這般燒個三五日,仍屬正常。王爺按這樣的溫度持續燒了一個月,說句不好聽的,不辦後事人也會瘋瘋傻傻。可王爺還能神智清明地好端端躺在這兒,好吃好喝。一個人無病無痛地生活著,卻又讓大夫切到了病症的脈象,難道不是心裡有鬼麼?”
“好!劉院使出了名的直言不諱,今日本王見識了。”前一秒故作虛弱,有氣無力的允禩,一骨碌坐了起來,“不知劉院使會如何向皇上回稟?”允禩懶得和他磨花腔,單刀直入地問。
劉聲芳伺候康熙和胤禛時,耳濡目染,打心眼裡不喜歡假裝清賢的允禩。他倍受兩代帝王寵信,加上他耿直敦厚的個性,使得他在這位不受皇帝侍見的允禩面前,並不十分客氣。他說:“微臣奉御命而來,自當實話實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