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暉室
立言與瑤夕沒日沒夜地照顧著胤禛。
立言體虛,熬了一個通宵,便支撐不住倒下了。大夫把了脈,傳出喜訊,立言懷了兩個多月了身孕。飲瀾居可成了重點保護之地,立言更是被要求靜心休養。
允兒、語歆、宋氏分別有孩子需要照顧,而嬡雪等格格,亦蕊總覺得她們照顧的不夠穩妥,自己又要忙於打理王府諸事。這樣一來,照顧胤禛的責任,便全壓在瑤夕一人身上……熬粥、煎藥、擦身、餵飯,瑤夕衣不解帶地在清暉室獨個忙碌著。累了,便倚在榻邊和衣休息。餓了,便揀點胤禛吃剩的打發過去。一開始,胤禛吃多少吐多少,瑤夕將小爐放在榻邊,一有機會,便想法子哄著胤禛吃些養胃湯水和藥。
亦蕊每次來清暉室時,不像來照顧胤禛,反而更多是關心瑤夕。打水給瑤夕洗臉、更衣,提著食籃來,看著她把食物吃個丁點不剩才走。往往在臨走時,才慢慢挪到胤禛榻邊,似乎不經意地瞅上幾眼,試試額角的溫度,唇邊露出若有若無的笑容。
永和宮
亦蕊禮畢,已端坐下首,品著宮女奉上的貢茶。
德妃笑道:“元蓉,取本宮床頭那對白玉如意來,賜給年福晉,為她壓驚保胎。”
亦蕊微微躬身,說:“兒臣替立言妹妹謝過額娘!”
德妃說:“免了免了,老四身子怎麼樣?”說罷,她看了看右首坐著的十四阿哥,略顯不安。
亦蕊平靜地說:“時爾昏迷,時爾清醒,好在嘔血已少了很多。”
德妃賠著笑臉說:“那就好,那就好……”
十四阿哥窘著臉,皺著眉,說:“每頓我都讓人好酒好菜招待著,怎知四哥不肯吃?”
亦蕊反唇相譏:“那是,任誰揹著天大的冤屈,也不能大魚大肉地過著吧!不過……”她語鋒漸緩,“十四弟不必內疚,王爺沉痾難醫,需要安逸靜養,藉此機會,才肯謹遵醫囑,定要他將病根兒拔去才行!”
德妃見亦蕊有心緩和兄弟感情,心下寬慰,說:“老十四,額娘不便出宮,你多去老四那走動走動。對了,多尋些補藥名醫,別不捨得花銀子!”
亦蕊替胤禛道了謝,心中卻在冷笑,額娘啊,銀子補藥老十四,怎勝得過您親自過府探望,若是十四弟遭此劫,恐怕您早已在聖上哭求了吧。
德妃轉了個話題:“老十四,聽說二阿哥找了個替罪羔羊下了獄,這事就含糊過去了?”
十四阿哥恨恨地說:“是啊!皇阿瑪說,二哥受反清餘孽迷惑,交出那賊人,二哥反戴罪立功了。呵呵……真是不同人不同命啊!”
亦蕊好奇地說:“皇阿瑪明察秋毫,怎會被二阿哥愚弄?”
十四阿哥唇邊噙著一縷冷笑,說:“那賊人確是大有來頭,聽說是一直在外幫二阿哥召集江湖志士的得力助手,武藝高強,手段非常。不過,那****去抓他時,卻見他只顧吹笛,無力反抗,怕也是個奸媚獻諂的小人吧!”
武藝高強、吹笛,莫非此人是瀟碧?亦蕊心中噔噔直跳,卻又不能直接說出與瀟碧的關係,她略顯結巴地說:“他……叫什麼名字?”
“瀟碧!”十四阿哥說,“一個大男人,取了個風花雪月的名!就不是個爺們!”
亦蕊忽感眼前一片花亂,瀟碧多次對她出手相助相救,可謂知己。莫非,自己身邊的人,又要怎麼離去。亦蕊沉住氣,心中思忖幾番,說:“可否帶我去見他一面,上次歐陽氏剌殺一事,我總覺得二阿哥還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例如八阿哥的詩,怎麼落入宸宛手中的,我想向他問個究竟!”
十四阿哥低著頭說:“此人是重犯,暫時還扣在慎刑司,等待處決。他身邊都是皇阿瑪的親信,我和八哥也不能常常嚴刑逼問。你有什麼方子能探出究竟?”
亦蕊正想答話,德妃搶話說:“蕊兒聰慧,心細如塵,讓她去見上一面也無妨。”看來德妃知十四阿哥理虧,儘量想著法子補救著。
十四阿哥想了想,粗聲粗氣地說:“那你跟我來吧!”
亦蕊忍住聲音的顫抖,說:“多謝十四弟!”
隔著幾條粗粗的鐵窗,獄中隱約有幾分光線,空氣中漂浮不定的灰塵,猶如他的宿命,最終煙消雲散。銀笛,早已不知何蹤,他習慣性地拿起一根稻管,符在唇邊,似乎隱約能聽到那悠揚的笛聲。聽到鐵門重重開關的聲音,一層、兩層……嗯,六層,已聽到人的腳步聲,是否到了生命的終點,他拍拍身上的塵土。儘管已著了破爛不堪的囚衣,肉體上多了無數虐打造成的鞭痕,他還是最大程度上保持著儀容整齊,至少別讓死的時候太難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