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時遲,那時快,亦蕊拔下了頭上的金簪,向手腕扎去,深陷寸許。她白著臉,一咬牙將金簪拔出,血飛濺出來,落在那塊白絹上。
允兒這恍過神來,撲上前,說:“姐姐,你這是做什麼?”她見正好有塊白絹,便用它紮起亦蕊血流不止的傷口。亦蕊並不攔她,忍住痛說:“弘時,你過來!”亦蕊嘴邊被濺到幾滴血珠,一臉寒冰似的森嚴,右手還緊緊攥著那枚金簪,也難怪小弘時害怕。
亦蕊看了一眼允兒,允兒心領神會道:“時兒,來額娘這……”
弘時滿臉淚痕地挪了過來,小聲地說:“嫡娘娘……”
亦蕊說:“弘時,若嫡娘娘沒記錯,你今年已經九歲了!”
弘時眼睛不敢直視亦蕊,機械地微微鞠躬道:“嫡娘娘說的正是!”
“不愧是愛新覺羅家的孩子,無論任何時候都不乏的禮數!”亦蕊誇道,“嫡娘娘有件事要你去辦,你可願助我?”
不等弘時回答,允兒搶先答道:“姐姐,他還小……”
“妹妹,你心疼啊!”亦蕊略帶譏諷地說,血已染透了白絹,“九歲,可是上陣殺敵的年紀了,連件小事都沒有膽量去做,配做男子漢麼?”
允兒還要說些什麼,弘時斬釘截鐵地說:“只要別讓我與額娘分開,讓我做什麼都行!”
允攻驚喜道:“時兒!”
亦蕊笑笑,將白絹解開,見血有止流之象,閉上眼,又狠狠地將金簪戳了下去。舊傷未愈,新傷又起,自殘軀體的勇氣和痛處,怎是寥寥幾字可以表達?血迅速溢滿了大半張白絹,絹上似乎用金絲銀線繡成的蝴蝶,染上了斑斑紅印。亦蕊讓允兒將自己扶到床上,小心解下血絹,顫巍巍地遞給弘時,弘時不敢接,亦蕊硬挺起身子,將血絹塞進弘時的手中。那血絹滲著溫熱的體溫,猶如燙手般,弘時不自覺得向後趔趄了兩步。亦蕊斜靠在榻上,瘦削塌陷的臉龐更顯蒼白,一雙眼睛佈滿了血絲,她伸出那如枯柴的手,向弘時揮了揮。允兒見狀,輕輕走到弘時身後,半推半扶著他過來。弘時頓時感到自己手腕被箍住,尖利的指甲深深地扎入他的肉裡,鮮紅的液體正緩緩地流到他的手上。突然,弘時感到眼前金光一閃,伴隨一陣撕心裂肺的呼喊,金簪復又剌入亦蕊小臂之處,血流如注。弘時將那血淋淋的手臂用力一摔,輕易掙扎開來,哭得撲入允兒的懷抱。亦蕊如果沙袋般,呯得摔倒在床,有氣無力地說:“聽好嫡娘娘的話,回去,親手將血絹交給阿瑪。”
“交給阿瑪就行了嗎?”允兒安撫了好一回,弘時才答道。
血橫自流下,亦蕊覺得身體裡的能量正在一點一滴的流失,她堅強地說:“是的,交給他就行。但若三日之內阿瑪不來救我,我會血竭而亡。我流乾血後,就是你額娘,她也會如我一樣。弘時,你的時間不多。”
允兒一楞,馬上明白過來,她蹲下身,說:“時兒,你想讓額娘同你一起,就得聽嫡娘娘的話,明白嗎?很簡單的,一定要當面、親手交給阿瑪,明白嗎?否則你就再也見不額娘了。”
弘時撲在允兒身上,啼哭道:“額娘不要……我什麼都願意去做!”母子倆又哭抱成團,亦蕊兩眼空洞,呆呆地看著床帳。
這時,那布林略嫌不耐煩地在外敲門:“時辰到了,恭請時阿哥回府。”允兒將血絹用油布包好,放入弘時懷中,依依不捨地將弘時送了出去。
待允兒回到房來,亦蕊已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允兒忙拿來止血散,為她上藥,又找來白布替她包紮。亦蕊睡了約兩個時辰,悠悠轉醒,允兒正痴痴地坐在榻邊,撫著弘時睡過的枕頭。亦蕊心中一酸,當初弘暉離世時,她也是夜夜抱枕入眠,母子分離的痛苦,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她側頭看著自己的傷口,已包紮妥當,她嘆了口氣,支起身子。
允兒見她醒了,說:“姐姐醒了,我把藥端來。”
亦蕊奇道:“什麼藥?”
允兒笑道:“自然是補氣補血的藥了。”
“我不要!”亦蕊表現得異常堅定,她開始拆傷口白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