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摩訶池的辦公室裡,寧毅從睡夢中驚醒過來,窗外響了春雷,雨便要落下。
或許是不想吵到他睡覺,秘書沒有進來點燈,大雨將至令房間顯得有些昏暗,揉了揉額頭,自己將蠟燭點上了。
桌上是大致都處理了一輪的公務,也有從各處匯總過來的情報。最近的緊要訊息多是關於土地改革的,在最初的百村試點強行過了一輪後,二月開始,許多的工作組都進行了拆分,十人一組的工作組擴散到更為廣泛的中小村落當中,已經進入到按部就班的大規模鋪開環節,而在第一輪百村試點中挑選出來的積極分子,眼下也已經在分類後進入到不同方面的公務員培訓之中。
一切的工作都瑣碎而複雜,歸總的資訊也沒有了太多土改初期的傾向性,彷彿只是浩繁如海的資料而已,但發現問題、找出問題仍舊是中樞方面一刻都不能鬆懈的工作。
睡夢之中似乎想到了什麼東西,但睜開眼睛,又忘記掉了,寧毅看了看桌上的各種本子,又舉起蠟燭,走向書房的一側。那邊掛了好幾張大地圖,其中最為顯眼的,便是描繪了整個西南村莊建制的土改示意圖,許多村莊都密密麻麻地插了旗幟,甚至標註了編號。
這是最近一段時日裡,他看得最多的東西。
但在這張地圖之外,也有中原、江南甚至整個天下的勢力地圖,寧毅舉著蠟燭,轉了一圈。
東南,小皇帝的奪權舉動還在進行,粗暴、簡潔卻也凌厲,而在其治下的大族開始有一撥沒一撥地反抗,這些都是應有之義,跟西南的關係倒是不大了。
江南的公平黨在開春之後進入了正式的戰爭氛圍,何文按部就班,在手頭積攢著實力,其餘幾家的積蓄快空了,時寶豐與許昭南在進攻何文戰果不大的情況下,又瞄準了臨安的鐵彥和吳啟梅,估計過得不久,臨安的小朝廷要成為歷史,也都是小打小鬧,反倒是何文這幾個月的按部就班,很有章法,說不定還真能讓他收拾起一個講紀律的公平黨出來。
汴梁……戴夢微忙著招呼天下儒生以及綠林人到舊都聚會,眼下正在廣發請帖。而按照樓舒婉、展五等人先前傳過來的情報,真正有意義的,恐怕是鄒旭想要抱樓舒婉大腿的這件事——這是擋不住的,只要他願意給錢,樓舒婉沒理由會把這個凱子往外推,甚至於自己這邊……嗯,自己還是要面子的,華夏軍如今不光腳了,開始穿鞋,終究不可能跟鄒旭有所交易,倒是不必多想這個。
而在晉地,圖謀西北的舉動應該已經開始付諸實施——這是必須要做的事情,自己也寫了信過去,讓他們當心一點西夏的蒙古人,雖然眼下還不好說要當心到什麼程度,但以樓舒婉、王巨雲、方承業等人的能力,應該不至於產生太大的變數吧……
他如此想了一想,關於夢中的端倪,倒是一直都沒能回憶起來,直到他轉身要離開時,突然又舉了舉蠟燭,在汴梁和晉地的地方照了幾下。
“鄒旭……”
……
“如果我是他……我會怎麼做呢……”
……
夢中的警惕感似乎來源於此, 這是許久以來他都沒有再多想的問題,因為情況很明顯,土改只要能順利進行,他基本不用考慮其他勢力到底在做些什麼。
此時方才想了一想,但也沒把握住什麼頭緒。
就在此時,秘書敲響了門,向他報告,去到金國執行任務的一支小隊,眼下已經回來了。
“陳文君帶回來了嗎?”
他開口問。
門外,秘書回答了一句。
他的身後,春日大雨已經在摩訶池上傾盆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