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與聚會的皆是如今成都的“新文化人”,他們有著不同的身份,或是少爺,或是商賈,或是賬房,或是工人,或是從外地流離過來的落魄儒生,他們對於這世間新的展望,大都有著自己的一番見解,說起來時,或引為同志,或產生激烈的爭吵,形成一個個小的團體,但在這一刻,即便是看法不同的人們之間,相互也是親切的。
社恐的聶心遠也結結巴巴的與不少人談了關於電的問題,這一天的夜裡,他喝了不少酒,忘掉了結巴,在眾人面前,慷慨高歌……
……
古都汴梁附近,一片大雪。
手持銅缽,帶著棍子的少年和尚寄身在一處破廟裡,用隨身的草藥救治了一名將死的將官。
固是萍水相逢,這位不知從哪出戰場上偷逃出來的將官在稍稍恢復後,拔起長刀便要殺死少年的和尚,奪走他看來吃食不少的包袱。
棍棒突出,將那百多斤的身軀呼嘯地擊離地面,將官的身體帶著他半身的甲冑撞開了破廟的後牆,漫天的撲雪推開。
少年的和尚,目光悲憫地看著他。
自江寧離開,名叫平安的小和尚已經是十三歲朝十四歲過去的年紀了,離開了師父、揮別了大哥,他的武藝正處於一個隨著身體的發育而突飛猛進的階段,兩月行來,似乎每一次的出手,都有氣力的增長。
武藝的增長於他而言並無太多的感觸,一路行來,眼中所見,依舊是與過去在晉地從無二致的戰亂與悲慘,公平黨在江南打,鄒旭與劉光世在汴梁打,你打完了,還有別人要打,人們流離失所,一切彷彿永無止境。
唯一的改變是,自與那位龍大哥相處一段時間後,他以草藥救人的功夫,有了一些進步。
想要回到晉地,完成眼下唯一的念想,找回自己的身世,然而對於如何去做,並無頭緒,唯修羅地獄的景象,在和尚的身側潮起潮落、此消彼長。
他想起師父說的“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或許世間就是這樣,天數到來之前,人的掙扎,原就是毫無意義的。
但偶爾的,他也會想起大哥龍傲天一直都有進取之意,身處江寧時,對於世人的呻吟,他似乎從來就不為所動,只在論及西南時,會透出堅定的自信,彷彿在說,在地獄中小打小鬧的救人是毫無意義的,唯獨像西南一樣做,才有將來。
長久以來,他對於西南的傳說,心中都有著憧憬,在外界的傳說中,對於西南的形容各種各樣,他想著未來的某一天會去看上一看,甚至於大哥立下了將來在西南比武的誓約。
這一刻行至汴梁,天地之間對他已無束縛,師父也放開他了,想要幹什麼,都是自由的,是返回晉地,還是去到西南看上一眼呢?他在心中思考著這樣的問題。
……
淮南,海陵縣城。
冒著風雪,身披斗篷的嚴雲芝進入一座茶樓之中暫避,茶樓之中的江湖人偶爾說起這裡哪裡的事情,她仔細地聽著。
在江寧城最後的那場大亂中,眼見眾多族人死去的二叔嚴鐵和將這場變亂的因由歸咎於她,後來雖有華夏軍陳凡等人的公道之言、居中說和,但嚴雲芝心灰意冷,待詢問那龍傲天的蹤跡,得知其並未回返西南後,她悄悄地離開了大隊,踏上了尋覓對方蹤跡的旅程。
說不上對方是不是仇人,她也知道,即便尋覓到那意氣張揚的少年,以她的功夫,恐怕也經不起對方的三拳兩腳,然而嚴家堡眾人東行,那樣多的族人糟了時寶豐的毒手,二叔的指責固然傷人,但要說沒有自己的關係,即便是她的心中,也過不去這個坎。
尋找到那龍姓少年,殺了時寶豐、時維揚父子,如今是她心中最為清晰的念想。
在見識到華夏軍眾多高手的武藝後,她明白自己的身手尚有不足,於是一方面在江南遊歷,打聽各種訊息,一方面在旅行途中磨鍊自己,苦修家中劍法,少女孤身,行走在如今的江南,也已經隨時做好了死去的準備。
淮南如今是公平王何文的地盤,也算是公平黨幾股勢力當中地盤最為太平的地方之一,茶樓之中諸多在外頭行走的江湖人物嘰嘰喳喳,說起了有關於汴梁的情況。
江寧大會之時,大儒戴夢微派出使節團隊,在大會當中拜會各路英雄,諸方遊說。在所有派出使節的勢力當中,戴夢微的人說出的東西是最為奇特的,他許諾將在不久之後收服汴梁,而若是此目的達到,將在汴梁成立所謂“中華武術大會”,希望到時候能有各路英雄前去捧場。
這樣的許諾並未給人太大的壓力,甚至於隨口答應下來,提前便能攢上些許的名氣,不少武林人士自然本著花花轎子人抬人的規矩做出了應諾。當時大部分人還以為戴夢微說出那樣的話,也是在幫劉光世積攢人氣,誰知對方回頭就與鄒旭合作,做掉了劉光世,如今他與鄒旭一文一武,正在劉氏勢力的屍體上大快朵頤,而關於“中華武術大會”的許諾,據說也將在不久之後,付諸實踐。
到得來年,汴梁將要興起一番大熱鬧。
那龍傲天,似乎便很喜歡湊熱鬧,博名聲……
嚴雲芝心中記起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