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龍珺低頭憋笑,不遠處正在活動筋骨幾次蠢蠢欲動要加入罵仗的岳雲此時顫顫巍巍地抬起了雙手,向著寧忌豎起了兩根大拇指。
院落裡安靜了片刻,銀瓶眼睛眨了眨,伸出拿起籠屜上的一隻饅頭塞進嘴裡,假裝在吃,寧忌收回手臂,免得被對方發現手上其實沒有屎的事實。岳雲從一旁走過來:“姐,成先生和左先生他們怎麼還沒過來?”
“外頭出事了,趙小松說,朝廷裡忙得不可開交,長公主也累了一晚,剛剛睡下。”銀瓶儘量小幅度的動嘴。
“出什麼事?”
“前日凌晨,公平黨破了臨安,鐵彥被殺了,我們這邊也有許多事情要做。”
“這是好事吧,姐?”
“不是好事。”銀瓶道,“聽說破城的是轉輪王和平等王的軍隊,破城之後又是到處燒殺,咱們的軍隊出不去,現在只能著急……最麻煩的是,今日早朝,已經有人得知了臨安城破的訊息,在朝堂上求陛下立刻發兵,救臨安百姓於水火……”
“父親其實做了準備的,咱們……要殺出去了嗎?”岳雲坐下來,拿了顆饅頭。
銀瓶微微嘆了口氣:“父親和韓帥的軍隊,是做了殺出去的準備,但遠水救不了近火,人家真要屠殺,咱們到臨安時,裡頭的人都已經死了十遍了……最麻煩的是,趙小松說,如今殺出去,福建的心便不齊了,陛下的改革未有成效之前,轉向臨安,不說能不能蕩平公平黨,至少這兩年的事情,都要白費……”
這邊曲龍珺坐在寧忌身旁,也明白了銀瓶說的是什麼,此時倒是蹙了蹙眉:“若我是陳霜燃,恐怕這兩日就要在外頭掀起輿論,慫恿著朝廷往外頭打。”
寧忌道:“背嵬軍打公平黨,倒是問題不大。”
銀瓶點頭:“趙小松說,若是等到海船回來,再打出去,咱們這邊就有了真正的根基。可如今正是福建廝殺得最激烈的時候,若是殺向臨安,其一許多已經暫時歸心的大族,會以為朝廷要放棄福建;其二江南糧食短缺、皆是災民,咱們殺出去,什麼好處都撈不到不說,還要不斷地往外貼補……朝廷其實已經沒幾個錢了;其三便是陳霜燃這些匪人,這幾日陛下的方略才奏效,眼看就要連消帶打,這一輪事態,恐怕要讓他們喘上一口氣,接下來,就怕此消彼長……”
“……白痴。”寧忌睥睨幾人,“我……我們西南有一個說法,叫困難就是練兵,危機就是轉機,你們就看到壞處,怎麼看不到好處呢?”
“你倒是說說啊。”半個豬頭臉抬了抬下巴。
“你們東南要搞什麼改革,搞什麼尊王攘夷,說白了不就是拉起一批貧寒士子打以前的臭當官的嗎?說君主立憲、為國為民,重要的是,要讓大家看到你的做法啊。如今臨安城破,公平黨屠殺,江南又是難民四起,你們雖然一時半會達不到臨安,但如何出兵安撫和照顧百姓,大家夥兒都是看得到的,你們在那個什麼武備學堂教課,紙上談兵有個屁用,成千上萬的難民南下,把他們派上去,讓他們收留、安置、照顧這些難民,搞出一套方略來,然後派人誇獎他們,自然而然的,這個為國為民,就有了著落了。皇帝做得比那些舊朝大官、比公平黨更仁慈,你說尊王攘夷君主立憲,大家自然也就支援了,對不對?只有這樣練出來的,才是人民的子弟兵……你們知不知道什麼是子弟兵……”
寧忌在四人當中還是最年輕的,此時隨口而談,曲龍珺眸光明亮,銀瓶與岳雲倒也忍不住深思起來。
待他說到子弟兵時,方才搖了搖頭。
“……不知道啊……不過我覺得你說的也有點道理……”
“……可是錢糧不太夠,富戶恐怕也不願意再捐了……”
“……會不會又著了陳霜燃這賤人的道……”
“……你們這些慫……”
幾人在院子裡嘰嘰喳喳,吃了早餐,待到太陽漸漸高起來,院子裡逐漸熱起來,成舟海與左文軒都不曾回來,想來有臨安城突然被破的事情,這些官員大都已是徹夜未眠的狀態。
寧忌做了一輪化妝:“我待會可是要出去的!”
岳雲道:“成大人他們說了,你可以走啊,我們又打不扁你,吹不圓你。”
“不過曲姑娘得跟我們在一起。”銀瓶道,略頓了頓,才又問,“……對了,你晚上還回來嗎?你出去幹嘛啊?”
曲龍珺在這裡待著受保護確實是比較妥善的安置,但留下人質的感覺讓人不爽,寧忌扁了臉,生氣了一陣,方才指著這對姐弟:“還不是因為你們不給力,一個小妖女都收拾不掉,只能讓我親手出手做局,幫你們幹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