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金銀兩坊連通水路,貨運方便,過去銀橋坊便是城內水產批發聚集之所。
經過改建後,先前荒置的金橋坊現如今開起了青樓酒肆,銀橋坊後半段依舊是售賣水產的市場,但臨近金橋坊的這段則添了雜貨、食肆,每至夜間,這邊張燈結綵,炸小魚、攤麵人、賣冰粉、販雪泡水的攤販便在路旁擺開,成為在附近來說頗為親民的夜市場所。
這便是寧忌與曲龍君看好的擺攤之所。按照寧忌的想法,來到福州之後,預定的目的是遊歷觀光,順手的話,要找一找老奸賊鐵天鷹的麻煩,斬下對方的狗頭當球踢,那麼在踢球期間,城內好幾個自西南過來的左家人是不能打照面的——免得他們為鐵天鷹說情,傷了和氣,將來去到西南,又詆譭自己。
而按照常理推斷,左文懷這幫讀書厲害的小奸賊來到福州之後頗受小皇帝重用,那當然是住在富人區吃香喝辣了,因此靠近城內最核心區域的幾個大坊市便不能經常露面。
金銀橋這邊,物價親民,治安一般,這便能躲開左家人,卻多了與鐵天鷹相見的機會,他思慮再三,自覺推算妥當,方才來到銀橋坊,找街道司的小吏租下了兩個位置極好的高價攤位。
又做好了被人湖弄後大打出手的準備。然而一路進入坊市,推想中的情況並沒有發生。
此時的夜市攤位多半是傍晚便擺開了,他們吃完飯才出來,來得已經有些晚,被寧忌形容成
“尖嘴猴腮”的小狗官在預定的攤位上等著他們,樣貌很是不善地將兩人埋怨了幾句。
——寧忌花大錢定下的兩個攤位當然是沒有門面的,就擺在道路中間,以鋪路的青磚為辨識,之前的攤主剛剛挪走,他們來得晚了,說不得要被旁邊的攤位佔掉,為了在第一天不起糾紛,這位小吏員只好在攤位上等了一陣子,隨後又告訴了他們可以將棗花馬暫存的地方,方才充滿社畜怨念地走掉。
寧忌目瞪口呆,隨後跟曲龍君對望:“服務這麼好……他當自己是華夏軍啊?”曲龍君倒是笑起來:“錯怪人家了吧。其實倒也不奇怪……”一面擺開攤位,她一面跟寧忌說起一些事情。
這類管理街道的小衙門,在許多小地方當然並沒有多麼好的秩序,往前追幾百年,幹這類事情的往往也是些市井流氓,然而武朝兩百餘年,商業發達,按照史書所載,開國百餘年時,汴梁便因為這些事情,起過不少亂子,後來朝廷特意整頓街道司,以上千的退伍士兵為基礎,方才奠定了汴梁城的商業秩序。
靖平之恥前,武朝各個大城的商業秩序,也多半是由這些退伍士兵組成的
“城管”來維持,甚至於大名鼎鼎的宗澤老大人,都一度管理過街道司的事務。
至於臨安階段,這些事情也一路沿襲下來,朝廷對城市的管理,還是頗為下功夫的。
寧忌自幼便去了小蒼河,從西南一路出來所見的先是戴夢微轄地的人口買賣,隨後是通山李彥鋒一家的殘暴血腥,再到江寧的公平黨分裂、一系列大戰,幾乎從未在外界見到西南一般的秩序,此時見到這般良善的公務員,一時間倒有些不適應了。
“肯定會有詐!不能掉以輕心!”攤位擺好之後,寧忌仍舊如此強調了一番,保持著扮豬吃老虎的決心。
而事實證明,他的警惕確實頗有道理,所謂商場如戰場,不久之後,惡意便來了。
銀橋坊夜市熱鬧而擁擠,寧忌仗著財大氣粗,為馬車租下的是兩個攤位的空間,在攤位的左側,是一位胖大媽操持的蒸米糕的小攤,眼見來了新人,蒸米糕的胖大媽在賣貨之餘,便操著古怪的方言熱情地過來攀談了數次,得知兩人從外頭剛剛來這邊不久,這位大媽的小攤搬來搬去,便開始朝著兩人這邊擠過來了。
兩個攤位的空間,對於馬車車廂改造而成的雜貨攤而言,只是稍微的有些寬裕,寧忌留了個空隙方便從攤位前方轉往後方。
但那大媽搬來搬去,不多時便過了尖嘴猴腮小狗官給雙方畫下的界線,幾乎要將通道給堵住了。
寧忌明察秋毫,哪受得了這種事情,自通道間走過去,屁股朝旁邊一頂,頓時對方整個攤位都被擠了回去。
那胖大媽賣了一碗米糕,便又開始樂呵呵地搬動攤位,再過得片刻,寧忌走過通道,屁股又是一頂……如此重複了數遍,寧忌終於受不了了,在大媽搬攤子時,屁股頂了回去,開口道:“你別過來了啊……”他這句話還沒說完,旁邊那胖大媽拍桉而起:“任介娘哦咩,做啥子哦,幹撒動俺鋪子——”
“什、什麼?”寧忌有些沒聽懂,但想來不是好話,
“嘿,你這老女人,剛才那小哥明明畫了線的,咱們以這塊青石為界……”
“撒子為界,哪裡有線,你個顛趴,總四擠總四擠,我攤子擠壞了你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