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陳文君口中有悲慼的吼叫,但髮簪,還是在空中停了下來。
湯敏傑微微等待了片刻,隨後他朝上方伸出了十根手指都是血肉模糊的雙手,輕輕地握住了對方的手。
“場面都已經走過了,希尹不可能脫罪。你可以殺我。”
他輕聲說著,將髮簪拉向自己的喉嚨。
“……我自知做下的是十惡不赦的罪行,我這一生都不可能再償還我的罪行了。我們身在北地,如果說我最希望死在誰的手上,那也只有你,陳夫人,你是真正的英雄,你救下過無數的人命,如果還能有其他的辦法,即便讓我死上一千次,我也不願意做出傷害你的事情來……”
牢房之中,陳文君臉上帶著憤怒、帶著淒涼、帶著眼淚,她的一生曾在這北地的風雪中庇護過無數的生命,但這一刻,這殘酷的風雪也終於要奪去她的生命了。另一邊的湯敏傑傷痕累累,他的十根手指血肉模糊,一頭亂髮當中,他兩邊臉頰都被打得腫了起來,口中全是血沫,幾顆門牙早已經在拷打中不見了。
在過去打過的交道里,陳文君見過他的各種誇張的神情,卻從未見過他此時此刻的樣子,她從未見過他真正的哭泣,然而在這一刻平靜而慚愧的話語間,陳文君能看見他的眼中有淚水一直在流下來。他沒有哭聲,但一直在流淚。
他將脖子,迎向髮簪。
陳文君“啊——”的一聲,揮手掙開了他,隨後一腳將他踢翻在地上。
牢房裡安靜了片刻,湯敏傑才又緩緩地爬起來。
“你殺了我。我知道這不能贖罪……請你殺了我。”
隨後是跪著的、重重的磕頭。陳文君怔怔地看著這一切,過得片刻,她的腳步朝後方退去,湯敏傑抬起頭來,眼中滿是淚水,見她退後,竟像是有些害怕和失望,也定了定,隨後便又磕頭。
嘭——
那額頭砸在地上。他的喉間,似乎也有哽咽的聲音出來了。
陳文君退出了牢房,她這一輩子見過無數的風波,也見過無數的人了,但她從來不曾見過這樣的。那牢房中又傳來嘭的一聲,她扔開鑰匙,開始大步地走向牢房外頭。
嘭——
嘭——
嘭——
那是額頭撞在地上的聲音,一聲又一聲。但陳文君等人終於從牢房中離開了,獄卒撿起鑰匙,有人出去叫大夫。大夫過來時,湯敏傑蜷縮在地上,額頭早已是鮮血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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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血、包紮……牢獄之中暫時性的沒有了那哼唱的歌聲,湯敏傑昏昏沉沉的,有時候能看見南邊的景象。他能夠看見自己那早已死去的妹妹,那是她還很小的時候,她輕聲哼唱著稚氣的兒歌,那兒歌哼唱的是什麼,後來他忘記了。
再後來他跟隨著寧先生在小蒼河學習,寧先生教他們唱了那首歌,其中的旋律,總讓他想起妹妹哼唱的兒歌。
“……這是偉大的祖國,生活養我的地方,在那溫暖的土地上……”
在那溫暖的土地上,有他的妹妹,有他的家人,然而他已經永遠的回不去了。
又或許,他們就要相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