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日裡武朝軍隊對上女真騎兵百分之七八十的勝率來說,面對著鐵桶一般的防禦,在第一輪的射箭之後,女真的馬隊便要往側面盤旋,保持距離。但在這個夜裡,一切都沒有像預期那樣的發生,站在車頂上的寧毅也沒有完全預期到這些,他對於戰爭,就算有所瞭解,畢竟也並不熟悉。但作為秦紹謙,或許已經意識到了這些事情,因此才讓親衛過來傳出命令。
數萬人的軍陣朝著前方延綿開去,更遠方,女真騎兵衝過了所謂的“一箭之地”。這些穿著皮襖,戴著長尾氈帽的騎兵在飛奔之中,互相丟擲了勾索,他們將這些勾索飛快地掛在了自己的鞍韉上,而少數中箭的騎兵,已經被拋在了大隊的後方。
雙方的距離已經如此之近,兩邊都不存在放箭的機會了。
所有人都拔出了鋼刀,口中暴喝,眼神因充血而通紅,數千的女真精騎,以數騎或十數騎為一個陣列,將互相之間連了起來,直衝向武瑞營的隊伍前列。
這一刻,無人可以後退。
在女真人的戰法當中,以側面環繞打擊為主,儲存自身力量,尋求對方破綻的戰法,叫做柺子馬,象棋棋盤上,馬總是拐著走的設定,大抵是從此而來。而當他們真正下定決心正面衝陣的時候,戰馬之間互相勾連,將數騎十數騎的衝力完全展開的做法,便是連環馬。
這種局勢下,就算戰陣之中有貪生怕死之輩,甚或是貪生怕死之馬,也根本不可能有後退的可能。
戰陣之中,秦紹謙瞪大了眼睛,猛地揮手:“殺!”
前列,被擠在鋒線上計程車兵全都扎著馬步,手持刀盾,望著那飛快碾來的騎兵隊伍,發出歇斯底里的吼聲,呀呲欲裂。
“殺——”
“殺——”
“殺——”
三聲整齊的大喝在軍陣的前、中、後列響起,一浪高過一浪。
戰爭的距離縮短為零。
馬隊在轟然間,衝進密集的步兵陣列,一隊又是一隊,像是瘋狂的打樁機,不斷地夯進武朝的軍隊裡。上千的刀光在鋒線上飛舞,鮮血爆裂、飛濺,戰馬、人都在這一片瘋狂的陣線上撞成肉泥,戰馬上的騎兵揮刀撲進那密集的人群裡。整個戰爭,在這交鋒的一瞬間,拔升了到最為慘烈的程度。
秦紹謙指揮著部隊飛快地湧上,馬隊也直撲了上去。他也想留下一些生力軍,但在這一刻,一切保留都沒有意義,保留任何一分力量,都是取死而已。
作為武朝的高階將領,他至少明白一件事情,平素武朝軍隊面對女真人的勝率,都是毫無意義的玩笑。只有當女真人展開連環馬這樣衝過來的時候,才是真正接受考驗和拷問的時候,那就是:當女真人真的不計後果展開正面作戰,有誰能夠擋得住這支覆滅了整個遼國的兇殘大軍。
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
騎兵、步兵,全都衝殺在一起,秦紹謙先前安排的三聲齊喝也起到了不少振奮士氣的作用,像是給武瑞營套上了一層強硬的外殼,擋在了女真人的前方。
至少……擋住了一段時間。
不久之後,武瑞軍全線崩潰。
同樣的夜裡,汴梁城外這片原野的其它方向上,其餘幾支軍隊,遭遇了同樣的命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