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
在寧毅心中,一直以來經歷的許多事情,確實沒什麼區別,料不到檀兒此時竟會反對起來,他站起身來。床邊的檀兒也在同時幾乎是一個激靈地站了起來,雙手抓住了寧毅的衣袖,彷彿是在下意識地揪住他,不讓他走掉一般。
窗外隱約傳來家裡人走動的聲音,房間裡,寧毅嘆了口氣:“事情已經決定了啊。”他右手被檀兒揪住,伸出左手,摟住了她的身子,檀兒走過兩步,被他抱住了,眼睛眨了眨,卻已經溼潤起來。
“我不是去送死,女真人這次南侵,兵力頂多就是十幾二十萬,他們講究速度,能掃過去的地方肯定不多。我訊息這麼靈通,在城外周旋的餘地反而大,很安全的。”
檀兒在他的懷裡只是搖頭。
“還有,堅壁清野這件事情,不一定能奏到多少的效果,規模太大了。但是效果一定有一部分,不會完全沒有意義。戰場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竹記有幾百人上千人可以參與到這次行動裡來,他們以前就受過按規章制度辦事的初步訓練,我給他們簡化步驟,制定規則。你可以想想,只要這些人在排程之下參與推動了一場上百萬人甚至幾百萬人的大遷移,不管結果如何,竹記的手上,都會多出一大批可以用的人才,北面的戶籍、地形、人群狀況我會了若指掌,有了他們,別說做生意,將來幹什麼都行,北面沒有任何家族勢力能壓得住我們……我們的敵人不止是這一次的女真,不是打退了他們就行的,相對女真人打垮遼國的那種認真,他們這一次的態度根本就是鬧著玩而已啊……”
說到後半段時,寧毅已經壓低了聲音,他摟著妻子一面安撫,一面抽出右手來,沿著她的身體往上。抱緊她,摩挲著後背,而後逐漸地揉捏到胸口上,再去解開她的衣釦,檀兒對他的動作自然不反抗,只是聽著他說話,偶爾無聲地搖頭。待到上衣被解開大半,胸口被丈夫伸手進去一陣之後,陡然掙扎了一下,往側面退出幾步,脫離了寧毅的懷抱。
“但這次我還是不同意。”檀兒眼中泛著淚水,一如寧毅以往要出去進行兇險的事情時一般,只是往日裡她雖然也擔心,卻並不阻攔,這次有了不同的態度而已,“我是你的女人,你明明可以不去戰場的,你一定要去,你要我點頭什麼啊?”
“我不是去戰場。”
“你就是要去北邊,你別拿瞎話騙我,效率差一點就差一點,人死多一點就死多一點,我知道你可以呆在京城的。你要做事我支援你,平平白白的就有這麼大的危險,我不要你去。”
她這樣說著,陡然間朝著門邊跑了過去,一面扣上衣釦一面拉開門,朝著外面就喊了起來:“雲竹、錦兒、小嬋,快來啊,相公要去戰場了——”
寧毅根本料不到這一手,他也往那邊走過去,檀兒回過身來,目光望著他,左手、右手分別揩了一下眼淚,看著寧毅過來,陡然就跪在了寧毅的面前,這個時候寧曦也正搖搖晃晃地在院落那邊出現,寧毅順手便將檀兒抱了起來:“你幹什麼。”
“我陪你呆在京城做事我不要你去。”
妻子哽咽的說話之間,寧毅朝外面看去,整個院子內外,都已經開始混亂了起來,雲竹等人都已經被驚動,跑過來了。
北上之前,居然出現這樣的一幕。這絕對是他始料未及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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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邊。
雁門關到太原一帶,一片巨大的混亂正在蔓延。
雁門關被破之後,被打散的武朝軍隊四散奔逃,沿途之中,一撥撥計程車兵、將領又開始組成陣勢,或是駐守等待命令,或是往附近的大城集中。而女真人並沒有停下腳步,軍隊的鋒芒迅速擴大到周圍的縣鎮、城市。八月初三,距離雁門關三十里的忻州代縣縣城剛剛被破。
殺戮在縣城之中蔓延過去,猶如淹沒覆蓋過去的潮水,潰敗不及的軍隊與原本城市中的部分居民組織起了零星的抵抗,隨後在這滅頂之災下被碾碎無蹤。
這是位於雁門關以南一處重要的人群聚集點與商道落腳地——雖然對比太原府、忻州城乃至於已經被攻破屠城的朔州,這裡只能算是個小地方。但由於接近雁門關,代縣的城防還是相對嚴密的,南來北往的商業繁榮了這裡,使得這裡有數萬的常住人口,無論如何,算得上是一塊肥肉了。
北門,完顏希尹按著劍柄,帶領親兵的隊伍進入了代縣縣城的街道,周圍殺人放火之聲絡繹不絕,蔓延開去。
一雙眼睛,正在路旁一座坍塌的二層樓房裡,靜靜地盯著他……
……
代縣南面城門附近,士兵、百姓擁擠在城市道路中,瘋狂地往城外衝出去。後方的街市間,女真人已經推進過來,在街巷間展開摧枯拉朽的廝殺,一個擠滿了人的巷道中,三名女真騎士堵住了後路,手持長槍,朝著前方瘋狂地刺過去。
鮮血飛灑而出,男人的叫聲、女人的叫聲、孩子的哭聲匯成一片,有的人試圖躲在下方,旋即被馬蹄踩碎了胳膊、踩碎了腦袋,也有人正踩著其他人的身體往牆壁的另一面爬,其中也有潰敗計程車兵,手持鋼刀,眼看人群擠過去的速度太慢,舉起鋼刀開始殺人,然而後方長槍刺過來,還是將他們刺穿了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