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知道的大概都知道……打啊。”寧毅點頭。
“你知不知道……”樓舒婉加重了語氣,“他們逼上山來,是要招安,要一起合作,跟青木寨結盟,他們的人加起來是青木寨的兩三倍,青木寨眼下的情況……還在發展。你們真是要……打?你慫恿他們的?你們想些什麼……”
寧毅攤了攤手,目光已經靜下來:“都知道,逼合作、逼分權、逼加入,不管哪一項,我們都不接受,當然,接受也是可以的,他們按照青木寨的要求,加入寨子,來一個收一個,不滿足要求,要自己拉山頭的,我們全都不接受。一開始就想好了,打就是了。”
“但是你們青木寨還沒有定下來……”
“寶劍鋒從磨礪出,一點壓力都沒有,是練不出精兵的。沒錯,對一般人來說,對方逼上來,提的要求又不過分,確實是可以談,可以用的手段也很多,但既然一早就確定談不攏,當然也可以不談,直接當談崩了就行了。”
樓舒婉的心已經沉下來,她聽見寧毅在那邊說:“既然是帶兵逼過來,當然就要考慮兵是用來幹嘛的,你不會沒有考慮過,談崩以後的情況會怎麼樣吧?樓姑娘,你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難道還是隻考慮了做生意談條件?沒有考慮正面衝突和殺人見血嗎?”
周圍的空氣變得稀薄了,她耳朵裡又響了一下。原本經歷了那許許多多的事情,再見寧毅之時,她幻想自己已經站在了與對方平等的位置上,與其鬥智和交手。對於青木寨的狀況,她已經反覆推算過許多次,如何交涉、施壓、博弈,一點一點地與青木寨談條件,在不讓對方翻臉的情況下最大限度地獲取自己的利益,對方又會採取怎樣怎樣的手段。然而這一刻,那種雙方相隔很大距離的感覺忽然又出現了,因為對方拿著棋盤,朝她臉上砸了過來。
“你們……瘋子……”
“這就是個瘋狂的世界啊,樓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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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內的忽然失衡持續了片刻,樓舒婉閉上眼睛,才冷靜下來,想到一些事情。
“我知道了,你是故意的,對不對?”
“什麼?”
“你是故意的!在方臘那裡的時候也是這樣,在這邊也是這樣。你故意的,煽動他們想讓他們內亂,打起來了,你就幫朝廷解決呂梁盜的問題了!”
樓舒婉的聲音開始升高,寧毅笑了笑:“不失為一種想法,但坦白說,這個時間點上,如果要對一些人下手,呂梁是無所謂的,你們虎王才是朝廷的眼中釘,我該拿他開刀才是。”
“你……你到哪裡就亂到哪裡……”
“這都是誤解。”寧毅說著,“閒話也敘了這麼多了,虎王的差事,你不會真的沒有興趣了吧?”
“你……”
“我早就給你準備好了。”他轉身從書桌上抽出一張紙來,“青木寨不接受那些想要摻渾水的想法,既然有些人對眼下的格局不太滿意,我們就把不滿意的人全都打死好了。這份東西,是在青木寨仍然可以存在的前提下成立的。你原來的想法已經不可能,所以儘量接受吧,生意還是很實惠的,相信你們會接受,但是有一點,你可以儘量帶給田虎——當然不帶也沒關係——你告訴他,做生意,我們歡迎,手敢伸過來,我就剁了他的。”
樓舒婉拿著那張紙,看著他。
“不管怎麼樣,最近要打起來了,能離開,還是儘量先離開吧。離開之後,你們要給欒三狼他們幫忙,要派兵進呂梁或者在暗中搞什麼小動作,歡迎來打,歡迎來搞小動作。一個真正能經得起風浪的團體,內部、外部都要不斷經歷磨練和洗刷,這一點,你們也許不會明白。”
這話說完,樓舒婉站在那兒,沒有回答。寧毅沉默了片刻:“至於我們之間的仇怨,你要殺我,我完全可以理解。不過事情就算再來一次,我一樣殺你父親和兄弟,這是他們搞出來的事情,在做事上,有些時候我們別無選擇。你在其中,只能說是命和造化了。當然我這樣說不可能讓你的仇恨減輕,或者心裡好過。但就現實來說,你殺不了我,你現在殺不了我,等到你在田虎那裡爬得更高一點,你會發現,你就更加殺不了我了。保留執念也許是一種生活下去的辦法,不過像老話說的,有時候你得放下,也許能過得更輕鬆一點。這些話,你可以記住。”
樓舒婉身體微微顫抖,有些東西,又從心底湧上來了,她冷冷的,一字一頓:“你殺我父兄,你讓我放下?”
“所以我說,當然很難。我這個人在做事上常常很過,但是私人上,我並不嗜殺,杭州的時候承蒙招待,所以如果可能,我還是希望你能儘量活著。但如果你要追下去,我也不排除,有一天會打死你。”樓舒婉看見寧毅掏出那把形狀古怪的鐵製圓筒,朝她指了過來,黑色的洞口,後面是寧毅冷酷的、非人的目光,“還記得嗎?就是用它打死了你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