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李二虎的髮妻。”王媽倏地抬頭,“李二虎要殺我,難道我不能殺他嗎?”
李二虎的髮妻?
林捕頭前前後後派了三人前去領縣查詢李二虎的親屬,可鄰居都說李二虎帶著髮妻離開了,只能從縣記錄上查調,他倆確實去了一處,而他的髮妻也確實姓王。
“那陳管家與你毫無瓜葛,你又為何要殺?”霍大人緊緊盯住王程佩。
王媽淺淺一笑,“我從未打算要殺他,他不過是做了那二夫人的替死羔羊,若非是他,也不至於讓你們發現了我。是他自己愚鈍,偏要與那李蠢貨一般,撲倒在那暗娼的裙底下。”
“大膽蛇蠍婦人!”霍大人一惱,驚堂木落桌:“傷了三條性命,罔顧法紀,竟毫無悔意!”
“我為何要悔?”王媽神色清明,定望著大人:“他們謀我害我,只允他們謀算我,不許我反抗嗎?他們不過是為自己的算計付出了代價,一切也是他們自己咎由自取!”
“肅靜!肅靜!”堂外嘰嘰喳喳吵了一堂,霍大人連拍了三下驚堂木,才安靜下來。他俯視朝下看,皺眉道:“既已如此,便無需再多言,仵作何在?”
憐箏連頭也沒抬,從張捕快身邊溫聲回覆:“草民回稟大人。”
張捕快已經提前將兩具屍體從義莊帶來了官衙,只等大人一通傳,屍體立刻抬至堂前。憐箏將屍體的情況一一說清,在任何關口上都沒有出現半點岔子,疑問也能解答仔細。
林捕頭還讓王媽的鞋底踩蘸墨汁,印在了宣紙上,與先前的鞋底花紋做比較,花紋完全核實。除此之外,王媽還能夠對照憐箏的驗屍記錄,更加詳細說出殺人手法和具體時辰,與驗屍的症狀基本吻合,加上證物指正,所驗無誤。
全部述說清楚後,師爺遞上跟堂記錄的案情宣紙,經霍大人入目查驗,確認無誤,這才親自送下堂,放在了王程佩的正前方。
“罪婦王程佩,這一切你可認罪?”
霍林剛嚴肅看她,堂下跪著的人,著實看不出如此蛇蠍心腸。
王媽淡然一笑,“認!”
跪在堂下那抹淺紫的身影,直挺的脊背如脆竹般堅韌。
驚堂木一拍,憐箏驀然一怔,身上竟是驚了。
分明能夠燒掉那雙鞋來掩飾罪證,卻偏偏直至死期,都不願拋了那雙鞋……
“認罪畫押!”捕快送上鮮紅的印泥,看著倒是刺眼。
平素裡幹活的時候,王媽總喜歡在院子裡洗碗,看著那半邊落日,手上來回輪換的碗碟映透了金黃,便覺得這一生也不過是這樣的悲涼蕭索。
大拇指印上顯目的印記,她毫不猶豫地蓋在了師爺遞來的紙張上。鬆開手指,紅色圓潤的指印,紋路清晰,蜿蜒曲折,正如她這一生,可從現在起,當真是要徹底解脫了。
“證據確鑿,依例處斬。等刑部公文一到,午時三刻立即處斬!”
驚堂木落定,帶起一陣堂前風拂過憐箏的眉,她抬眸去看,對上王媽的笑眼。
她看過很多雙眼睛。
恐懼、害怕、解脫、興奮、憤怒……
王媽的笑眼,目光炙熱誠誠,仿若夏日裡被烈日炎炎澆灌的大海,溫熱鹹澀。
這一刻,她竟覺得自己看不透了。
可這一切,到底是結束了。
徹底,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