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年後,新尼都,尼國軍事大學戰術學院課堂。
“大家靜一靜,今天我們來學習東援翡國之戰!”
“本次戰役的規模複雜程度,遠超咱們本學期剛剛學過的大聖山盟解圍之戰和夏軍殿後覆滅戰,雙方總兵力投入近7萬人,其中尼國、翡國、哥方一方共2萬5千人,曼方和烏斯叛軍一方共4萬多人。戰爭開始時,翡王以1.5萬人不敵曼方和叛軍聯軍,損失慘重退守都城,而叛軍和曼方軍聯軍則圍困都城長達13日,翡軍處於絕對劣勢。此後尼軍和哥方軍加入,力量對比才開始改變,但總體實力仍弱於對面的聯軍。而且,尼軍和哥方軍一南一北,分開行動,並未形成聯軍,實力又弱一層。那麼,最終為何尼國一方大獲全勝呢?國家的第一代將領是如何做到的呢?大家不要交頭接耳,看黑板!”
“老師我知道!”一名男生主動舉手回答問題,他的聲音清脆而略帶一點模糊,一聽就是純種尼安德特人和純種智人共同孕育的後代:“叛軍聯軍也分頭行動了,最終哥方人在北線擊潰了曼方主力,而我尼軍在南線也徹底打垮了烏斯叛軍和少量留守曼方軍。”
“說得非常好!”老師非常滿意:“這位同學看來預習過功課,大家也要向他學習!你能再講一講自己知道的細節嗎?”
風輕輕撥弄教室門前的風鈴,伴隨著少年悅耳的聲音,將數十年前的戰事娓娓道來……
……
“曼方本土剛剛遭受襲擊,曼方軍主力1.2萬人便在單于和右谷蠡王的率領下飛速返回,彷彿早就準備好了一般,留下左谷蠡王帶3000名騎兵繼續留在七丘城,而咱們尼軍的主要敵人便是這3000人。當我軍修整三日突然出現在城郊時,曼方軍立刻黏了上來,沒有絲毫畏懼……此前很多人都認為曼方人沒跟尼軍交過手,初生牛犢不怕虎,看見尼軍僅3000人,騎兵數量還少,於是自傲輕敵。但我覺得還有一種可能,便是此時烏斯叛軍已經完全瀕臨崩潰,甚至沒有直面正面敵人的勇氣,因為他們是叛亂者,先天正義性不足,且許多士兵的家人還都陷在七丘城內生死未卜,烏斯和曼方左谷蠡王深知這一點,於是哪怕處於劣勢,也要盡力用仍有士氣的曼方軍將我軍阻隔在離叛軍較遠、看不到的地方,防止叛軍自行譁變解體。從後續曼方人敗逃後我軍對叛軍摧枯拉朽的程度來看,烏斯手下士兵必然已至崩潰臨界點,因此我的這個推斷是有可能的!”
“當然,我軍攻打曼方左谷蠡王部的戰鬥乏善可陳,北軍騎兵將領嚴鋼統帥的、擁有高馬鞍、銅矛和藤甲全套裝備的尼軍800名騎兵,對上3000毫無同我軍對陣經驗的曼方騎兵,基本上算是大人欺負小孩子,最終我軍馬匹陣亡比士兵陣亡都多,而兩次騎兵對沖後,曼方軍剛損失一千人出頭,便直接向北奔逃,導致南軍步兵將領元守一及其手下完全沒有得到跟曼方騎兵交手的機會——後來元守一的自傳裡面也寫過,此生再也沒同曼方人交過手,並將其稱為‘平生最大的遺憾之一’。後續元守一部步兵同七丘城內的翡軍殘部一同夾擊烏斯叛軍的戰鬥便更加簡單,叛軍在剛剛看到尼軍精銳披甲步兵之時就開始自動解體,甚至有軍隊倒戈譁變,向著烏斯的統帥大帳方向發動進攻!少數頑固抵抗分子手中的投矛,也未對我軍造成絲毫損失。”
“說得好!那麼北線的戰鬥呢?你有什麼想法也可以大膽說一說!”老師繼續鼓勵道,這學生講得很細緻,老師感覺此堂課可以輕鬆偷個懶。
一講到北線作戰,男同學昂首挺胸,彷彿充滿了睥睨天下的自信:“北線的戰鬥更加複雜,裡面除了具裝騎兵對‘裸奔騎兵’的優勢以外,主要是哥方軍運用了新的戰術,才能以少勝多,一舉打敗兩倍於己的敵人!”
“面對極有可能多於自身的敵人,哥方可汗作為統帥並沒有延續哥方人傳統的‘硬打硬衝’風格,率領全部主力一擁而上,尋找曼方主力軍決戰,而是巧妙地將部隊一分為四,三個千人隊分開行動,而自己率領一半主力。曼方人沒有應對這種戰術的經歷,再加上急速北返偵查不足,無法確定四路哥方軍具體數目,只好按照固有經驗將主力軍一分為四,每隊3000騎兵,分頭赴4個遭受攻擊的地區解圍。”
“曼方軍的分兵給了哥方軍天賜良機,三個靠近北面的千人隊面對面前3倍之敵,選擇且戰且退,將敵人遠遠引開,而可汗和左賢王帶領的主力則迎頭撞上曼方軍的第四路騎兵——同樣也是3000人。曼方軍遠來疲憊,哥方軍以逸待勞,且充分發揮裝備優勢,最終以不大的傷亡擊潰這隻曼方軍。隨後哥方軍並未追擊徹底消滅他們,而是馬不停蹄向北同其他千人隊匯合,再次形成兵力優勢後將第二、三、四支曼方軍分別擊潰。”
“這場戰鬥中,首戰是關鍵。哥方軍與曼方軍都是3000騎兵,曼方軍疲憊但勝在人強馬壯士氣如虹,哥方軍有以逸待勞優勢但並不明顯,兩軍的騎兵對沖戰法又極其相似,因此最終決定戰爭勝負的,還是尼國為哥方騎兵提供的藤甲和銅矛。據最北路的千人隊長鬍裡克稱,曼方軍緊緊咬住他們不放,2天時間他們便減員三成,但齊裡克等一批優秀的百夫長都活了下來,靠得便是身上著甲。而可汗與曼方人的第一戰,哥方軍的第一排騎兵均手持銅矛,身著皮甲,在第一輪對沖時,給予曼方軍極大殺傷,自身卻傷亡甚微,並徹底震懾了曼方主力,最終曼方人傷亡千人,哥方人卻只丟了200人。尚餘2800名騎兵的哥方主力是隨後擊潰其他三支曼方軍的關鍵,即便到了第四戰,哥方軍匯合了胡裡克的千人隊,仍有近4000人,哥方人在每一個戰場上,都對曼方軍形成了兵力、裝備優勢,沒有不勝之理!”
“按照剛剛老師您提出的,此戰同大聖山盟解圍之戰和夏軍殿後之戰完全不同。大聖山盟那一仗前期與其說是戰爭,不如說是政變和內鬥,大聖山軍的表現完全不是在打仗,而後期蘭西與咱們尼國紛紛入局之後,就變成了比較硬的仗,沿著戰線一字鋪開,沒有用到戰爭技巧或戰術。而夏軍悲壯的那一戰,統帥運用了許多新戰法,包括一些步兵剋制騎兵的戰法,但由於是被包圍,同樣無法運用戰術手段取得勝利。而翡國這一戰的北線戰場,我認為是尼國曆史上第一次運用出色的戰術,以少勝多戰勝敵人。”
“後來,這個戰術被先王在著作中再次寫了出來,並命名為“斜線戰術”,先王在《九天兵要》一書中曾經寫過一個虛構戰例——將軍安祿山面對同級別同數量的敵軍,選擇斜線戰術對敵,即增加左翼的部隊力量,然後左翼進攻、右翼堅守,待左翼擊潰少於自己的敵人後,再一路向右席捲,最終贏得戰鬥。不過,在此之前,哥方可汗便透過尼國流傳的“田忌賽馬”的故事想出了這個戰法,不得不說哥方人也有優秀的將領!”
“你叫什麼名字?”老師不動聲色地拿出花名冊,他要把這個奇才標註出來。這一戰的許多細節,學者們剛剛研究出來不久,正在形成理論體系。而這個大學生竟然有如此深刻的理解,孺子可教。
“報告老師,我叫夏小嚴!”男同學說道。
“夏小嚴?”老師沉吟,這個名字很熟悉,正好本學期剛開始不久有老師曾經提過,現任兵部左司馬的小兒子在這個年級就讀,這個學生名字跟他很像父子,難怪在提到夏軍殿後之戰時情緒如此高漲,只是不知為何他對翡國北線戰事也如此瞭解……
“夏思嚴,夏小嚴。”老師默默唸了一遍,在名冊上將夏小嚴勾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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徹底擊潰叛軍後,尼軍開始清理戰場,成片成片的叛軍士兵和被裹挾的百姓投降,被尼軍全部交給七丘城內的翡王翡利安置。2天后,逃亡的烏斯被自己的手下背叛,五花大綁地扔在我的馬前。
我下令將烏斯當場處斬,並梟首掛於旗杆上示眾。翡利恨透了烏斯這個叛賊,因此對我軍的行為沒有橫加指責,也未要回屍首。
“陛下好像很恨烏斯啊!”古新在一邊道。在這個時空,我一向對人十分仁慈,無論是蘭國還是哥方軍,此前從未有過處死投降之人的行為,更遑論梟首示眾了。
“是的,你不知道,烏斯這種人是世間最令人痛恨和不齒的一類人。”我的腦海裡不禁飄過石敬瑭、郭藥師、劉整、吳三桂、鄭芝龍、汪精衛等人的名字:“這些人或為了野心私慾,或為了乞活保命,背叛了國家的同時,將國家的敵人引入國土燒殺擄掠,對自己的國民犯下累累罪行。並不是所有的反叛者都該死,有許多人叛亂是被逼得活不下去,但叛亂者引狼入室,危害百姓,荼毒江山,便是十惡不赦之罪。”
“傳令,將烏斯的反叛情形刻成石碑,讓全天下人都看一看,什麼樣的罪行值得此罰,而叛國引敵之人皆會是怎樣的下場!”
注:北線哥方對曼方的戰法是亞歷山大大帝的斜線戰術,亞歷山大曾被翻譯為“安祿山”,算是元甲的一個惡趣味,並非該戰法出自安史之亂——作者按。當然,元甲還是要注意國王的形象,沒有在《九天兵要》中胡亂翻譯成“壓力山大”或者“鴨梨”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