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菲兒於公於私都答應了幫“譯伊”把合作方案從內部交給高層。
不過一週後,法國就官方宣佈,華國區合作商是不起眼的“譯伊”。
思鬱終於鬆了一口氣,昨天易與謙上了回國的飛機,在這之前,他宣佈“譯伊”全體員工放假一天,大家不由得都默默地鬆了一口氣。
早上思鬱去了滬州分店與蘇菲兒敘舊,蘇菲兒高興壞了,因為這份合作方案她在上司面前立了功,中午拉著思鬱涮了一頓火鍋,下午蘇菲兒就趕回法國總部開會了。
午後的陽光總是溫和的,灑在葉上,熠熠生輝,落到地上,斑斑駁駁。
原來,初中那段大喜大悲的時光,已經模糊不清了,思鬱站在榕樹下,悲涼地想。
鄰居奶奶拖著一個大麻袋從巷子裡踱步出來,見到思鬱,立馬眉開眼笑,說道:“姑娘,吃飯沒?”思鬱回答吃了。老奶奶又笑道:“今天有個小夥子拿著照片來找人啊,找的那姑娘眉眼彎彎的,單眼皮清清秀秀,我一看就知道是你啊!”思鬱疑惑,自己在滬州根本沒有什麼熟人,老奶奶卻接著說:“那小夥站在這榕樹下等了你一個整整上午啊,可他好像又有急事,和我說下午他還會來喲!”
說罷,老奶奶就拖著麻袋慢慢離開了,留下思鬱在榕樹下出神。
“郅思鬱!”還是易與謙一聲大喊打亂了思鬱的思緒,他風塵僕僕,一下飛機就趕了過來。下車後,丟下老程和成小頂,還有他那輛香檳色勞斯萊斯後搬家公司的小貨車,幾乎飛奔向思鬱:“走,郅總,我幫你搬家了!”
思鬱當然感覺莫名其妙,易與謙卻解釋說:“你還記得我說過什麼嗎?誰搞定了法國的case,誰就是專案總經理,總經理當然有員工宿舍了!”
思鬱懵懵懂懂的看著易與謙指揮著搬家公司的人搬這搬那,終於,思鬱忍不住問滿臉興奮的易與謙:“易與謙,咱公司總經理不用學歷嗎?”
“咳!我還以為你擔心個啥!”易與謙得意地說,“成小頂和我一起長大,是自願和我離家混的,老程是我爸塞給我的,但他們全指著我發工資,思鬱你以後跟著與謙哥我混,我不會虧待你,還有啊,從那天你桌上的《資本論》我就看出來了,你是個人精兒,不出來做生意可惜了,你知道嗎?我當初創立這個品牌在國外找了好久才找到資金,與謙哥我好歹學過金融管理,又是搞設計的,眼光好得很,你擔心學歷?後門兒與謙哥都幫你找好了,保你進滬寧讀夜校,對了,聽成小頂說你會法語啊?”
易與謙滔滔不絕地說著,思鬱突然覺得一句話很有道理:人不可貌相。剛開始見到易與謙,還真以為易與謙是一個謙謙公子,誰知道混熟以後,他尾巴翹到了天上去,然後就——原形畢露。
搬家公司終於搬完了思鬱的東西,而易與謙也勾肩搭背、拉著思鬱說說笑笑地上了那輛囂張的香檳色勞斯萊斯,揚長而去。
黑色修身風衣的少年把這一幕幕盡收眼底,他看著汽車絕塵駛離的方向,一步步,從街道的另一頭走來。落日融金,暮色合璧,車駛離的那頭,如蠶絲洇水般浸入一點點拱璧藍,接著以摧枯拉朽之勢蔓延,漸漸又染上桑葚紫、然後是無窮無盡的黑,如同他眼中熱忱燃燒過後冷透的灰燼。
他站在那棵榕樹下,佇立良久,一彎新月爬上夜空,他的心卻沉入深淵,他終於轉過身,與汽車相悖的方向走去,賣完廢品接了孫子回家的老奶奶從他來時方向回家,老奶奶見了他,笑眯眯地:“小夥子!你等到那鄰居姑娘了嗎?”
一重濃厚的靛藍壓抑著天際最後一層澄黃的秋光,那一點晶瑩剔透的光芒早已在遲暮裡迷失不見。
他眯起狹長的丹鳳眼,額前碎髮懶懶地倚在眉心,唇角彷彿是含了嘲諷、似笑非笑地勾起——他終於輕輕點了點頭。老奶奶笑容更甚:“那就好啊!那姑娘一個人在這裡待了三年,原來是要等你啊!那她現在總算是等到了!”
殘陽如血,乾涸成寒冷的夜色,少年繼續向前,彷彿在追著那最後一絲餘輝,哪怕他知道自己再也追不到了。
“後來才知道,那是我第二次和他錯過。”
那個少年終於在跨越多年的聲音中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