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如同還魂的幽冥般迴響在空蕩的殿中,寒森森,陰惻惻。
“我讓龔金牛拖住你,不讓你插手宮廷這骯髒之事,我封鎖宮門,不允任何人進入,我召了你最信任的王澤邦與蔚垚入宮,讓你無法從他們口探知到一切,我本以為你會就此放棄,安心在外等候,可你——”
他聲音突然一沉,嚇得鄭曲尺寒毛都豎起來了。
“可你為什麼要闖進來?”他盯著她,見她低垂著腦袋,肩膀抖動了一下,便又放緩了嗓音:“現在知道怕了?”
他強硬地抬起她的臉,眼神如鋒刃,唇卻在笑,有種扭曲的癲狂感:“太遲了,我已經沒有耐性再重來一次了。”
“殿下,殿下,你先放開我。”她覺得他的力道有些失控,她腮幫子被掐痛了。
可元星洲好似根本聽不見她的掙扎與痛呼,他的思緒完全沉浸在另一個昏暗崩潰的世界。
“我將四象軍留給你,是想護你安然無虞,讓你有底氣,讓你能夠無憂行走於四處,不是讓你能夠逃離我的,假如你再有逃離的心思,我會將給與你的一切都盡數收回……”
“你說夠了沒有?”鄭曲尺覺得她再想抱金大腿,那也是有底線,有脾氣的:“我知道你不想讓我插手你處置鄴後與鄴後勾結的一干人等,是,你什麼都算到了,對我百般阻撓,不讓我進宮,可偏偏你沒算到我會擔心你,會不顧一切、哪怕冒著被殺頭,被當成逆黨的罪名也要闖入宮中去救你吧?”
“沒錯,就是我傻,我笨,你什麼都瞞著我,欺騙我,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一直以為你孤立無援,在宮裡被人欺負了,被囚禁在那裡受著苦,等著我來救你,所以我才鼓起勇氣去調兵闖宮,可你倒好,不但人好好的,還一切盡在掌控之中,想殺誰就殺誰,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可我錯了嗎?我想救你,想幫你,我錯了嗎?”
她怒氣值爆棚,話根本沒怎麼過腦,對著元星洲就是一頓瘋狂輸出。
元星洲的神色一滯,一時竟被她說住了,無言反駁。
“你方才還問我,你騙了我何事,你騙了我什麼事,你自己心裡沒點數嗎?”
她推開他的手,一口氣將心底抱怨、憤怒與憋屈,一股腦全部宣洩出來,也不管他聽後會怎麼樣,也沒考慮她講完之後會怎麼樣了。
“我……”
“你什麼你?我之前還真不知道,原來你還揹著我幹了這麼多的事情啊?”
“不……”
“不什麼不,我說我叫龔金牛去打聽訊息,人怎麼一去不復返了,敢情是你在背後唆使慫恿!還有明知道我在盛京只認識王澤邦跟蔚垚他們,卻將人調走,相當於想將我的眼睛跟耳朵全封閉了,讓我摸不著情況茫然無助是吧?”
元星洲第一次見她發這麼大的脾氣,他兩次張嘴都被她懟了回去,於是便不再開腔,可他不知道,他不說話也是錯。
“怎麼不說話了?你可真是機關算盡,只為阻擋我進宮找你?妨礙你的計劃?我與你在六國試兵,歷經生死,艱難困苦,我是怎麼熬過來的?我這一輩子都沒有這麼努力、拼命過!我以為我跟你就算不是推心置腹,那也算是患難之交吧,彼此將背後交給了對方,可你怎麼對我的?”
“我回去之後,想了又想,想了又想,我才終於想明白,你根本打一開始就沒有想過要在六國試兵上贏,你只是想拖時間,只是想暗中去實施你的計劃吧,你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六國試兵上,而你卻暗渡陳倉,布了局,一併解決了鄴王與鄴後,然後你再快刀斬亂麻,將整個朝廷勢力拿下,成為鄴國說一不二的主宰。”
“你利用我,我無所謂,反正我與你的目標一致,可是你若想掌控我,限制我的自由,叫我對你唯命是從,我可能辦不到!”
一口氣說這麼多,鄭曲尺嗓子都有些嘶啞了,她鼻息不勻,喘著氣,卻兩眼瞪得溜圓看向元星洲,彷彿在說,死就死吧,反正我不認慫,我不怕你了!
兩人在各自暴露一番心聲,在爭吵怒意之後,卻陷入了一陣悠長的緘默。
吵架是本能,可吵完之後該如何和好,卻是一門學問了。
“說夠了?”
元星洲這時反倒是冷靜了下來,他這人算不算是賤皮子呢,鄭曲尺對他又敬又怕時,他要發瘋,她對他又罵又兇時,他反倒恢復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