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當真……給了他一個足夠大的驚喜啊。
“那它可以大批次製作?”
這些時日見她忙得不可開交,卻只做出這麼一小袋子的粉沫,他不得不深思, 它的確能夠有作用解決他目前的難題,可它是否能實效修好整條坍塌的城牆,則還是個問題。
鄭曲尺道:“這土法水泥製作難倒是不難,材料也就那麼幾種,就是其中有些材料比較難搞,還得先製造出一種研磨機器,才能夠在製作時間上縮短一些,目前僅僅是修復城牆的工程量,小批次生產問題不大,倘若是更大批次次的……接下來,我要說的是另一件事情。”
宇文晟掰了掰石頭,一下還沒有將它們掰開,只是給粘合的部位造成了些許裂紋,這種粘合強度老實說,令他很滿意。
但聽她說只能少量生產,而無法達到大量制產時,他眼神陰沉了幾分,猩紅唇畔卻加深了些許:“說。”
“其實土法水泥只適宜城牆的一部分磚石結構,更多的地段還需要專地專造,精修扶危。”
宇文晟道:“繼續。”
提起自己的專業知識,剛才還顯得有些畏畏縮縮的鄭曲尺,這會兒一下越說越精神了,兩眼都聚有神彩。
“我去勘察過施工地,鬼羧嶺只有兩公里左右的山頭適合石頭壘建,後面的雛山地窪與北邊的那一段針葉松林,則完全可以選擇粘土牆輔以一種叫三合土的材料夯實修築。”
“一來,運輸方便,可採取就近原則直接挖採山中合適的黃粘土,不必從採石場一趟又一趟的搬運重石,耽誤時間,二來,當地的石、泥匠,對於壘砌土牆的工藝會更加熟練有把握,如此一來,就不用隨時檢測工程的誤差,或發生牆體歪斜不穩的種種手藝問題。”
“三來,以往那些還沒有倒塌的城牆,可以逐一修復,不必推倒再建,最好採取最小干預,修舊加固,縮短工期。”
她長長一段話,為了讓宇文晟能夠直白理解,她儘量用他能夠聽得懂的詞彙。
可她是沒想到,她所講的這些,不僅是宇文晟聽了,在軍工坊外,一大群老爺們都聽見了。
她那鏗鏘有力的言詞,那有條不紊的句式,那條理分明的講解,都足以叫他們徹底瞭解到整個工程接下來的實施要點跟方案側重。
鐵匠們不知何時,停下了敲打鑄鐵的動作,軍工坊的鑄器司除了火爐熊熊燃燒的聲響,落針有聲。
雖然他們聽不懂,但有句話叫不明覺厲。
自古各朝輕武重文,一門知識的精藝後,它就成為了一種文化象徵,人都會不由自主羨慕有主張、有個人見解通透的,有文化底蘊鋪墊的高人。
這瘦小黑子,從起貌不揚,再到此刻侃侃而談,提及福澤福縣的城牆防禦工事,充滿了事業性的人文光輝,叫他們閃瞎了一雙狗眼看人低。
宇文晟擱下石塊,靜靜的跟她對視片晌,在她期盼又緊張的眼神中,面色如常道:“你能保證你所講的這些都能如願實施?”
鄭曲尺一怔,隨即搖頭:“這誰能保證絕對順利……但大體應該沒有問題,再說修繕本來就不僅是要排險、加固,還得砍除四周圍的植被,以防造成地基的損害,所以有問題就解決,有難題就跨越,總之,辦法總比問題多。”
她一番話,當真是充滿了各種激勵,就好像天大的難題擺在她面前,她都能先鑽進去剝析一番,從內部分解後,再爬出來將它解決掉。
在她眼中,挫折是拿來磨礪的,困難是用來克服的。
這樣難得如水晶一般通透卻又堅韌的心性,直叫外面的一眾工官與蔚垚、王澤邦他們不禁深受其鼓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