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晟的出現,並沒有惹起多少人的關注,他放下鄭曲尺之後, 用披風將她的頭罩住, 一來為禦寒,二來為了不讓別人窺見她的真容。
“你先在偏房等我。”
他拉過她的小手, 重新戴上了修羅面具,從正門一路通行,凡路經他旁的人,皆滿目驚恐,下一秒準備跪拜行禮時,卻被他豎指於唇,笑危的眸子微眯,警告噤聲。
鄭曲尺看不見,可她總覺得周圍應該有不少人才是,但怪就怪在,但凡是柳風眠帶她經過的地段,前一秒還嘰嘰喳喳的談笑風聲,下一秒就戛然而止,停滯尤其突兀怪異,令她摸不著頭腦。
還有那些投射在地上的影子,本來拉長交錯的站立之姿,但他們一經過,就伏低縮矮……他們在做什麼?蹲下了?還是……跪下了?
為什麼又不出聲了?
因為看不見,所以只能憑藉聽力來分辨四周圍的環境,但是明明如此喧囂熱鬧的四方會館,卻在他們進入之後,莫名陷入了一種安靜得好像時間停滯了一樣的錯覺。
“柳、柳風眠?”她捏了捏他的手指,叫他。
宇文晟猜她肯定察覺到了什麼,所以才會有些不安的喚他。
“會館來了一個太原官員。”他道。
太原的官員?
鄴國的都成就是太原,一般能在太原當官的,那基本上都屬於中央政權了,地方官員跟權紳見了,有各種敬畏的表現……好像也屬正常吧。
但多少有些……敬畏過度了吧,這都快趕上噤若寒蟬了吧。
同時,她心底還有另一個覺得古怪的地方。
這別人見著了太原官員都恨不得跪舔,但柳風眠為什麼這麼鎮定自若?難道給宇文晟當屬下,也可以學他一樣目無下塵到這種地步?
她被宇文晟帶到一間會客的東閣雅廳,廳後有一座風花雪月鳥屏風,他將鄭曲尺安置在其後,又派人送來一套嶄新配套的衣裙。
那是一種十分漂亮的裙子,鄭曲尺不太清楚這種裙子叫什麼名字,總之有些像襦裙,有長褲、披帛、還有半臂,總之一套上身就挺複雜的。
她挑了挑,只欣賞了一下,就不感興趣的撂在一旁了。
見過穿裙子去搬石頭的工匠嗎?還是一套這麼華麗明豔的長裙。
她發現,她家夫婿多少有些敗家的嫌疑,買這些華而不實的漂亮裙子給她做什麼?以他們現在這種家底,錢應該用在更實用的地方,她並不需要這些華美的外在來妝點她自己。
至少目前這個階段還不需要。
想她上輩子什麼漂亮的衣裳沒穿過,她的眼界跟見識都是在各種燈紅酒綠中拓高過,所以她既可以做到傲氣凌人,也可以放低身段發育。
這一切端看她內心是否足夠堅毅與自信。
看著屏風前面、背對著她坐於客廳主位的柳風眠,她再次覺得他可能是宇文晟的客卿之類,蔚垚說過,柳風眠被出派任務。
按照她工作多年的經驗,一般比起坐班的職位,公費出差的職員賺的外快更多一些。
一想到柳風眠眼睛如此不便,還這麼努力外出賺錢給她當家用,她就渾身跟打了雞血似的。
她也不能懈怠下來,得好好的規劃跟發展一下她的事業,爭取以後她可以負責賺錢養家,而柳風眠不用那麼辛苦,就負責在家貌美如花好了。
前面的廳裡,魚貫而入一群衣著富麗戴金的商人。
鄭曲尺對這些官場上的商談並不感興趣,另外也顧忌她另一層身份,倘若她從柳風眠這裡知道太多關於宇文晟他們的秘密,倘若哪一天她墨家細作的身份暴露,說不準會給他惹來大麻煩的。
於是,她麻利地穿好男裝,乾透了的頭髮梳上頂紮了一個丸子頭,對著銅鏡快速上妝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