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蒙古南征的東路軍統帥闊出病死在江陵城下,帶給大宋無比巨大壓力的蒙古戰騎潮水般的褪去,就像退潮時迅捷降到海平面以下的潮水,捲走了一切能帶走的東西,徒留下一地狼藉。
這是一場因為自身原因而暫時休止的戰事,退的是勝者,當某一天太陽昇起,一退再退丟城失地的大宋官軍誠惶誠恐的發現,眼前鋪天蓋地縱橫馳騁的蒙古人沒了。
粉飾太平,把黑的說成白的,把困守說成主動出擊,把一敗塗地說成空前大勝,是中原王朝的文人臣子們一貫秉承的優良能力,於是在一篇篇雪花般飛向樞密院和理宗案頭的戰報中,蒙古人的退卻被描繪成大宋官軍的大捷,在英勇頑強的官軍悍不畏死的反擊下,野蠻的強盜被趕跑了,正義得到了伸張,國家再次穩固。
歌功頌德、捷報頻傳的訊息衝昏了理宗和一群宰相的腦子,蠢蠢欲動,他們認為,既然蒙古人不過如此,看來並非不可敵的對手,那麼是時候收回三京了。
“三京”,是宋朝的三大都城,分別是東京開封府、南京應天府、西京河南府,這三座城池都在河南境內,無一例外,以前被金人佔去,現在被蒙古人佔領。
理宗想啊,祖宗立國的地方,如果能在自己手上拿回來,那是多麼榮耀的事。
一眾宰相也是這麼想的,當官一輩子,不就為青史留名嗎?做下名垂千古的大事,萬世流芳,收回“三京”正當其時!
少數一些人是清醒的,宋朝打了多少年的仗了,長江流域從江陵到兩淮,幾乎都是廢墟,大量難民南逃,許多村鎮都是空的,要北上覆國,對已經透支了的民力,又是一次摧殘。
不過在洶湧澎湃的熱血浪潮下,這樣的聲音被自動無視了,全子才、趙葵、趙範揮師出征,先後光復三京,舉國歡慶,一時風光無限。
快樂總是短暫的,而苦難卻是接踵而至,蒙古人反應很快,都元帥口溫不花沒費什麼力氣就把宋人從哪裡來的、趕回了哪裡去,還一路勢如破竹,深入淮河沿岸,一直打到南宋重鎮安豐軍,即淮城城下,大軍壓境,危若累卵。
在這一仗中,南宋打出了幾個名將,在老將杜杲的坐鎮下,呂文德、餘玠、聶斌等人初露鋒芒,牢牢守住了安豐軍,讓口溫不花丟下一萬多具屍體於城下之後,大敗而歸。
這是兩淮戰場南宋對蒙古極為輝煌的一場勝利,安豐之戰後,緊接著的廬州大戰同樣以南宋勝利收場,兩戰獲勝,令蒙古人也對南宋刮目相看,深刻的認識到東路淮河防線堅不可摧,放棄了從淮河方向入江南的想法,而杜杲也升任淮西制置使,獨鎮一方。
一條路走不通,就要換一條路走。
大汗窩闊臺把報復和懲戒的目光,投向了被踹開了大門的四川,已經支離破碎的巴蜀再次被當做了主攻方向,四川短時間的風平浪靜隨著兩淮戰場的消停又起了波濤。
嘉熙五年年末,酷熱的秋老虎剛剛伴著暑氣離開籠罩了好幾個月的四川盆地,利州已經休整了好久的蒙古軍就動了。
都元帥塔海、土薛領蒙古兵五萬,隨從軍十萬揮師南下,號稱八十萬,出劍閣順著驛道,直撲南宋門戶漢州。
制置使陳隆之手裡,只有三四萬軍兵,分佈在成都平原廣闊的地面上,據守幾處堅固的州縣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