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我們操練過如何對付騎兵的。”蠻將那陀智忍不住插嘴道:“櫓盾在前、拒馬槍在前、大刀在前,弓手和弩手在後,這套戰法我們天天都在練,已經很熟絡了。”
蠻將們都在點頭,那陀智說得不錯,每天石門蕃練的陣法裡,的確有這一項,而且練習的時間不短,從軍官到士兵都爛熟於心。
“不夠、不夠,那陀智,你沒有見過真正草原上的騎兵,他和我們這邊的,完全不一樣。”長孫弘卻笑一笑,看看有些膨脹的那陀智,覺得有必要把蒙古人的實力說得清楚些,以免這些蠻將產生錯誤的認識。
“蒙古馬比滇馬高大,四肢強而有力,耐力十足,特別適應艱苦的環境。而蒙古人食牛羊肉,喝馬奶酒,性格堅韌,身軀強壯,從能走路開始就在騎馬,一輩子都在馬上度過。蒙古人和蒙古馬組合最恰當不過,他們把馬當作老婆,在馬上吃飯,在馬上打仗,甚至在馬上睡覺,馬性嫻熟無比,人人都是控馬的高手。”
“因為這個特點,蒙古人作戰時騎兵可以像我們的步卒一樣如使臂指,主帥鎮將的旗號指向哪裡,下一刻騎兵就能夠衝到哪裡,隊形在行進中無比自如,分開結合,率性而為。他們的騎術精湛到可以大隊人馬高速賓士中一直遊走在大宋弩手射程極限上一步之遙,就是不踏進去。”
“比這更可怕的,是他們的射術。宋朝軍隊弓手考核,能開八斗弓,五十步外射固定靶,十中三為合格,而蒙古人呢,他們的弓是複合反曲弓,獸筋為弦,弓弦力量強大,最強悍的力士滿弓時可將重箭頭的狼牙箭射到五百步開外,能在一般弓手弩手的射程外開弓放箭,跟他們比起來,不論宋國還是我們大理的弓手都像孩子一樣可笑。”
“他們的準頭也高得可怕,縱然在騎馬高速移動中,也能射中同樣在移動中的對手,在草原上打獵,要射中奔跑中的野獸靠的就是這樣精湛的射術。他們都是在草原上你死我活一樣的生活中生存下來的,每個人都是戰士,他們的生活就是打仗。”
“諸位想一下,當我們行進在一片曠野上時,天邊突然響起了雷鳴,大地伴著雷聲開始顫抖,遙遠的地平線上,一堵黑壓壓的沙塵暴慢慢升起,等它近了,我們發現,原來那不是沙塵暴,而是一堵騎兵形成的牆。”
“在響雷一樣的震動中,一蓬蓬箭雨帶著尖嘯聲從天而降,箭矢如此的密,避無可避。當你舉起盾牌遮擋,身邊卻不斷有人中箭慘叫著倒下,你卻無法還手,你會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
“箭雨停下來,放下盾牌,那道騎兵牆卻已經近在咫尺,連他們揮舞的長刀都看得清清楚楚,集團騎兵衝鋒時形成的衝擊力和震撼不是一個普通步卒能夠承受的。你站在地上,四面八方都是騎兵,彷彿天地間只剩下你一個人在跟他們對抗,那種感覺很絕望,如同迎面來的是一道排山倒海的洪水!在這種時候,什麼陣法,什麼戰技,什麼都不會記起,每個人腦子裡存在的,只會是逃,逃走,快點逃走,本能的想逃走。”
長孫弘一口氣說了許多,神色嚴肅無比,最後他用敲著桌子的手在空中狠狠的捏了一下,作為收尾:“所以要跟騎兵鬥,特別是跟他們在平原上鬥,我們現在是不行的,不是我對石門蕃沒信心,而是戰爭方式的相生相剋所決定的。”
蠻將們聽得認真無比,他們都是頭一次聽到針對蒙古人的作戰方式的評述,心中所受到的衝擊,非常之大。
在石門蕃蠻人們心中,由於沒出過遠門的關係,大部分人都把騎兵的印象停留在騎馬的步兵那個層次,從來沒有見過成百上千的騎兵排成橫隊正面衝陣的壯觀場面,更沒有想到,世上竟然有軍隊可以在馬上射箭,還射得比站在地上的人還要準。
“.…..我日!”王超吞了口口水,喉結上下移動,瞪著大眼喃喃的罵。
其餘的人也一臉震驚,幾乎無人說話。
長孫弘悠悠的喝了口茶,問:“怕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