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寧沒再多說什麼,苦澀的笑容僵硬的掛在他的臉上,懷著忐忑的心情走進了永壽宮。
彼時,如妃已經除去了頭飾,由著沛雙為她理順長髮。綿寧站在門外,看著如娘娘的背影,不覺攔了上前通報的樂喜兒,竊語道:“我自己進去就行了,你先去吧。”
樂喜兒稍微猶豫,卻也沒有出聲就退了下去,綿寧這才輕手輕腳的走進去。
倒是沛雙機警,猛然回過頭便發覺身後有人。索性綿寧用食指靠在她唇前,示意她不要出聲。隨後便接過她手裡的桃木梳,要親手為如玥理順青絲。
孩童時,綿寧也是這樣為皇額娘梳頭的。那時候皇額娘總笑他女孩子氣,憑白搶了宮婢們的活來幹。綿寧卻也不介意,輕柔而又細緻的梳著頭,一下一下,好似理順了自己的心。
沛雙就在一旁默默的看著,也不做聲,心裡的暖卻惹得她鼻子發酸。若二阿哥當真是小姐的親生骨肉該有多好,那往後在後宮裡的路也不會這樣難走了。
起碼,小姐能有個倚靠,骨肉血親的倚靠。並不單純的是那種高高在上的倚靠——可望不可及的恩寵。
“今天的力道越發的舒服,沛雙,你的手藝又精進了不少。”如玥闔著眼,嗅著殿上沉甸甸的檀香,心裡難得的平靜。
沛雙沒有說話,綿寧也不知道該答些什麼,便依然輕柔的梳著。梳著梳著,他臉上的笑容就柔和了起來。這種感覺當真如回到了小時候那樣,沒有別的心思,就想為額娘理順烏黑柔亮的青絲。
“這氣味……”如玥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兒。“綿寧?是你來了。”
“兒臣給如娘娘請安。”綿寧將手中的梳子遞給沛雙,這才躬身行禮:“沒驚著如娘娘吧?”
“怎麼會?你來看我,開心都來不及呢!”如玥擺了擺手,示意綿寧坐下說話。才對沛雙使了眼色:“二阿哥愛吃咱們宮裡的壽意百合糕,去備些,待會兒給他帶回府去。”
沛雙明白如玥的心意,帶著宮人們一併退了下去。
“不知道你今兒要來,沒一早備下,姑且嚐嚐這珍珠薏米糕吧,也是極為可口的。”如玥一眼就看出了綿寧有心事,只等著他先開口。
“八皇妹的事兒,兒臣知曉如娘娘您是真傷了心。”綿寧說到此處,刻意看了看如玥的表情:“那時候,兒臣未奉旨入宮弔喪,也沒能瞧瞧您。您可怪我?”縱然如玥的神色沉穩平靜,可綿寧還是從她溫燻的目光中看見了悽楚之色。
這樣的女子,這樣的如娘娘,當真會是恩貴人口中的蛇蠍毒婦麼?綿寧只覺得滿腦子的疑問,怎麼也抑制不住了,可又怕話一出口如同難收的覆水,傷了人心。
“欒兒福薄,我這個做額孃的也護不住她。命數如此,唯有適從。你有心,我又怎麼會怪你。”如玥雖不清楚什麼令綿寧難以啟齒,可他這樣難受的樣子,當真是令人心疼。遂問道:“倒是你,綿寧,有什麼話不妨直說吧。你我之間,本就無謂猜疑。”
綿寧狠了狠心,才從嘴裡吐出三個字:“恩貴人。”
如玥好似明白了什麼,明眸微笑:“還當是什麼呢,後宮裡捕風捉影的事兒怎麼漏進了你的耳朵。綿寧,你皇額娘對你寄以厚望,本宮也是一樣。你只要明白你肩上的重擔,替你皇阿瑪分憂就好。
至於旁的,還是我從前叮囑你的話,後宮裡的事兒就讓後宮裡的人自己擔著吧。”
不知道為什麼,僅僅是這幾句話,綿寧忽然就覺得安心了。雖然很久未見過如娘娘,雖然她經歷了喪女之痛,可她還是沒有變。至少她對自己的疼惜沒有變。“是兒臣冒失了,不該憑空聽了幾句閒碎話就來惹如娘娘心煩。”
“你知道就好。”如玥假嗔道:“耳根子太軟可是要吃虧的。就罰你為本宮繼續梳頭。”綿寧用力的點了點,笑容也越發的燦爛了。
夜幕凝重,一個黑影幾下翻飛便跳進了鍾粹宮的南苑。不一會兒,又麻利的扛著麻袋包翻牆而出。
一系列的動作十分敏捷,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