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乾笑幾聲,泥人收進算袋,抬頭看海上日頭,時辰差不多了。站起身觀望,視線非常好,距離陸地線,不到四海里。黑壓壓的東西,是百濟的守軍,血戰即將來臨。
兩人商量許久,傳下戰鬥命令:先鋒營衛士,進入戰鬥狀態。領航遊艇歸隊,艦隊火力全開,拉船頭擋箭牆。艦隊立刻行動,衛士檢查裝備,錢順平郎起身,攪動船頭麻繩,緩緩升起箭牆。
箭牆酷似吊橋,向著船內傾斜,遮擋船艙衛士。旗手爬上桅杆,不斷變換旗語,五十海鶻分散,全部拉起防禦。衛士紛紛起身,橫刀掛在腰帶,取出背後強弓,做好戰鬥準備。
風帆瞬間拉滿,戰艦順風而行,武康開啟算袋,拿出水晶寶鏡。接手錢順麻繩,水晶鏡捆刀鞘,伸到箭牆之外,觀察對岸情況。果然重兵把守,海岸淺水攤,到處是拒馬。
密密麻麻木架,佈滿整個海灘,酷似《拯救大兵瑞恩》,盟軍登陸的場景。劉仁願瞠目結舌,指著鏡子咋呼:“好神奇的寶鏡,不用探頭觀望,就能看到對岸,怎麼做到的?”
武康懶得回頭,沒好氣的戲謔:“這麼大的歲數,凡事要淡定,別一驚一乍。潛望鏡而已,沒啥稀奇的,至於其中原理,說了你也不懂。擦掉你的口水,等回到京城,我送你一個。”
老劉連連點頭,盯著船外鏡子,眼裡滿是豔羨。武康嗤之以鼻,少見多怪鄉巴佬。等到班師回朝,買幾塊天然水晶,把望遠鏡搞出來。常年行軍打仗,肯定大有裨益。
眼前這塊鏡子,天然水晶打磨,當初送給媚娘。她當成壓箱寶貝,除了李九和皇子,輕易不拿出來。此處渡海作戰,偶然想到潛望鏡,便厚著臉皮求取。意想不到的是,媚娘毫不吝惜,當天派人送過來,中國好姐姐呀。
忽然瞪大雙眼,透過鏡面反光,看到無數高架。不禁開口罵娘,咬牙切齒傳令:“立刻通知全艦,對面有投石車,中小型投石車,弟兄們注意防護。”
錢順立刻旗語,桅杆旗手通報,吼聲瞬間響起,氣氛隨之壓抑。身為府兵精銳,投石車的威力,讓他們膽戰心驚。幾十斤、上百斤的石頭,血肉之軀不能抵,哪怕堅固的箭牆,也禁不住三下。
忽然破空轟鳴,伴隨刺耳的撲通,巨石砸入水中。左側船舷三米外,竄出兩道水柱,濺射無數水花,場景就像拍戲。船身隨之搖晃,衛士穩住身形,任由海水洗身。
感覺無計可施,只有迎著飛石,硬頭皮向前衝。船長聲嘶力竭,水手瘋狂搖櫓,風帆拉到最滿,開到最大速度。大小的石頭,雨點般落下,武康再度罵娘。該死的百濟猴子,到底在熊津海灣,準備多少投石車?
巨響再次襲來,撞擊震耳發聵,旗艦中彈了。船身距離搖晃,衛士搖搖欲墜,很快倒下大片。抬頭看箭牆,兩道大裂縫,真是倒血黴。看眼前的情形,頂多再來兩下,箭牆就會破碎。
武康高聲咆哮,不斷安撫軍心。心中不停祈禱,萬能的佛祖啊,保佑我的船吧。忽覺頭頂惡風,下意識縮脖頸,身後傳來哀嚎。轉頭看過去,當場目眥盡裂。
船尾兩衛士跌倒,上面的頭顱砸碎,五官不可辨認。紅色的是血漿,白色的是腦漿,視覺衝擊很強。然而船上衛士,都是久經沙場,早就看慣生死,沒有太大驚慌。
兩人抬屍體,平放在船尾;兩人搬石頭,直接扔海里。被砸到的衛士,被袍澤扶起來,依舊站在原地,眼中殺氣騰騰。這就是精銳啊,武康放下心,繼續注視潛望鏡。
海風呼呼,哀嚎陣陣,滿天飛石,滿臉水花。船長頻頻指揮,水手拼了老命,航速達到極限。武康抹把臉,繼續咆哮著:“弟兄們咬咬牙,很快衝出射程,投石車快沒用啦。”
海面再響悶雷,戰艦劇烈搖晃,武康腳步趔趄,錢順趕緊抱腰。船頭的擋箭板,中間裂開大縫,被投石車砸的。罵句入娘嘞,收起潛望鏡,透過裂縫探敵情。
距離快速拉近,流星雨逐漸稀疏,越來越多的石頭,砸在船尾海水中。不到半刻鐘,流星雨結束,箭雨鋪天蓋,覆蓋先鋒艦隊。箭牆格擋大部,衛士舉起鐵盾,頭頂架上鐵幕。箭頭叮咬盾牌,聲音異常刺耳。
若在此處下水,衛士渾身溼透,鎧甲更加沉重。必須迎著箭雨,拼死靠近沙灘。武康心思電轉,大腦快速轉動,根據已知情報,計算最佳停船點:就在拒馬後面,三十米的距離。
武康陡然轉身,抬頭髮號施令,吼音效卡在喉中。桅杆旗手中箭,身體自由落體,撲通墜落黃海。一時目眥盡裂,呶呶怪叫著:“預備旗手,傳令全軍,調轉船身。”
船尾兩旗手,丟掉手中盾,跑到桅杆下。甲努力攀爬,乙杆下等候,甲爬到一半,乙立刻攀爬。流矢貼身飛過,兩人置若罔聞,甲中箭墜落,乙繼續攀爬。
衛士悍不畏死,不能成功登陸,愧對死去的袍澤。武康凝視旗手,嘴裡唸唸有詞,不停加油打氣。終於爬上桅杆,揮舞紅藍兩旗,命令火速傳達。水手停止搖櫓,船長沉著指揮,戰艦緩緩轉身。
武康拔千牛刀,刺入船頭甲板,摘下兩石強弓。鬼臉完全猙獰,嘶吼聲色俱厲:“等到衝鋒時刻,不要胡思亂想,更不要看腳下。跟緊前面兄弟,咬著牙向前衝。諸位袍澤兄弟,請你們相信我,勝利屬於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