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宣政殿,繞過紫宸殿,走過寬敞橫街,入後宮寢殿區。高大宮牆圍繞,主殿是蓬萊殿,是皇后的寢宮。殿後有含涼殿,殿北臨太液池,夏天十分涼爽。蓬萊含涼二殿,兩側若干次殿,與之東西並列。
這裡除了侍衛,只有宮人宦官,外臣禁止入內。武康帶的隊伍,按照路線巡視,來到了含涼殿。遠遠看到李德官,轉身吩咐部下:“你們繼續巡視,在殿門外等我。”
侍衛應諾離開,德官匆匆跑來,互相打了招呼,兩人聯袂而行。沿著迴廊向北,來到太液池邊,湖中的涼亭裡,看見熟悉背影。兩名宮女伺候,媚娘背對宮殿,望著湖面發呆。
背影略顯惆悵,武康微皺眉頭,不禁停住腳步。德官唉聲嘆氣,表情滿是哀求:“自從回到京師,皇后心情欠佳,半個月沒笑臉。奴婢們急壞了,將軍你勸勸吧,這樣是不行的。”
如果勸說有用,那這個世界上,不會有傷心事。武康無奈苦笑,邁步走向涼亭,儘量放輕腳步。媚娘沒有回頭,瓷杯放托盤上,示意宮人離開,對著湖面感慨:“康郎你告訴我,什麼人最難防?”
武康拿過瓷杯,來到她的身邊,捏起杯中魚食,輕輕灑向湖面。無數鯉魚爭搶,蕩起層層波紋,溫言軟語回話:“日防夜防,家賊難防,親朋難防。人們面對親朋,往往掉以輕心,就會陰溝翻船。”
湖中魚群搶食,媚娘低頭凝望,良久後輕嘆息:“七月二十開始,聖人忙於政務,就寢在紫宸殿。並且三天兩頭,去西內鶴林寺,陪薛婕妤禮佛,還不讓我跟著。”
我的傻姐姐呀,他們正在密謀,把你廢為庶人,肯定不讓你陪。武康停住動作,苦笑漸漸上臉,此次廢后陰謀,李九就是主謀。可能顧念舊情,所以猶豫不決,這對我們來說,是最好的訊息。
短暫的糾結,繼續投餵魚,決定繼續保密,這種糟心的事,我自己解決吧。媚娘偏過頭,眼角噙著淚:“你也猜到了,鶴林寺禮佛,其實是幌子。因為那小賤人,也在鶴林寺中,德官已經查明,他們倆有姦情。”
眼淚簌簌落下,媚娘哭的委屈:“元姊離開人世,聖人封賀蘭氏,一品魏國夫人,帶回宮中照顧。只是我想不到,照顧到床上了,我的親外甥女,為何也會這樣?”
越說越傷心,嗓子都破音了:“我對元姊不薄,敏之過繼武家,更名為武敏之,做阿爺的後裔。等除去孝服,拜蘭臺太史令,襲周國公爵位。看看她們母女,怎樣報答我的,勾引我的夫君?”
武康苦笑更濃,這種狗屁倒灶,一個巴掌拍不響,李九責任很大。媚娘繼續哭訴,恨得咬牙切齒:“我放兩個公主,聖人留宿寢宮,竟拿話試探我。企圖立她為妃,死了這條心吧,只要我還活著,後宮不容染指。”
又是個貪心的,有了榮華富貴,還想覬覦後位。武康拿絲帕,給她擦淚水,柔聲安慰著:“有其母必有其女,她也不是好鳥,我早就猜到了。你也不要擔心,她只是個花瓶,我給你解釋下。”
搖頭晃腦,淡淡說道:“花瓶般的女人,就是外表精美,腹中空空如也。阿姊滿腹經綸,在聖人犯病時,幫忙處理國事,稱為政治盟友 。聖人雄才大略,不會因為花瓶,放棄左膀右臂。”
武康把魚食,全部倒湖裡,欣賞百魚爭食,語氣頗為譏諷:“沒有金剛鑽,別攬瓷器活。沒那麼大能耐,別有太大抱負,會貽笑大方。阿姊若不放心,我來幫你處理,就像處理武順...”
說到這裡,看向媚娘,壓低聲音:“武順是我殺的,她是你的胞姊,想必阿姊心裡,多少有些恨意。可惜沒得選擇,無論你多恨我,我都會那樣做。我不許任何人,威脅你的安全。”
媚娘再次落淚,搖搖頭堅定道:“那件事過去了,永遠不要再提,我對你沒有怨,更談不上恨。康郎你聽我說,聖人對賀蘭氏,保護的很周到。右奉宸將軍負責,右羽林軍協助,你沒有機會,別輕舉妄動。”
武康點點頭,手帕遞給她,再次苦笑道:“可能明天開始,李義府會倒黴,並且十有八九,下大獄後流放。他的掘墓人,幕後操縱者,其實就是我。”
媚娘瞠目結舌,武康啞然失笑:“滿朝文武之中,會幫你說話的,只要那麼幾個。義府對你來說,也是左膀右臂,我卻要砍掉他。恐怕不止義府,還會連累別人,也是你的幫手。”
半刻鐘的沉寂,媚娘漸漸回神,搖搖頭堅定道:“義府囂張跋扈,聖人失望透頂,他是自作自受。我能感覺到,你有事瞞我,是天大的事。不過我不擔心,因為萬分篤定,康郎不會害我。”
武康很欣慰,仔細觀察四周,確定絕對安全,壓低聲音問:“你在宮中眼線,佈置的怎麼樣?舉個例子來說,陛下在紫宸殿,接見了什麼人,商量了什麼事,多久能知道?”
媚娘即刻回答:“阿姊經營多年,聖人給的賞賜,全都收買人心。整個皇宮之中,到處都有眼線,康郎剛才說的,最多不過兩日,就會有人彙報。你老實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何有此一問?”
武康笑的欣慰,搖搖頭不回答。你的訊息靈通,咱姐弟的腦袋,就會穩固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