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尚食局,隸屬內宮六局,負責皇帝的吃食。司膳司的菜餚,尚食奉御試吃,沒毒死再呈上。層層試吃之下,想要毒殺皇帝,基本不可能的。
皇帝為拉攏大臣,會命令尚食局,提供愛心午餐,就是武康吃的。每次午飯時間,媚娘還會派人,賞賜各種糕點,其實暗通訊息。吃完飯離開後宮,去皇城左奉宸衛,處理衛所事務。
到了午時七刻,準時去蓬萊宮,帶千牛衛巡邏。申時四刻下班,回家陪伴妻女,按時繳納公糧。呆在臥室刺繡,縫製象棋棋盤,雕刻象棋棋子。全部親手製造,打算今年臘月,袁公瑜壽辰時,送給他做壽禮。
八月二十辰時,左奉宸辦公房,收到了好訊息。大司憲竇德玄,遷司元太常伯,同時檢校左相。此乃政治訊號,他和右相劉祥道,都是李義府的政敵。他升戶部尚書,為查義府的賬,李九要動手了。
該來的總會來,武康心知肚明,李貓的掘墓人,已經全部就位。李九在提醒我,開啟政治風暴,我若裝聾作啞,結局肯定不美。忽然有敲門聲,抬起頭淡淡道:“是懷恭嗎,進來說話。”
杜懷恭進門,嬉皮笑臉的,豎拇指點贊:“將軍真厲害,單聽腳步聲,就知誰來了,比我舅翁強。屬下敢斷言,將軍蒙著眼,能以耳當目,用鼻子聞著,就能回到家。”
這個兔崽子,罵我是狗啊,你岳父李勣,我比不了的。武康翻白眼,陰陽怪氣道:“狗嘴吐不出象牙,插科打諢的本事,恐怕無人能及。廢話不要多說,讓你調查的,有沒有結果?”
說到正事,懷恭嚴肅,隨手關門,小聲回話:“屬下可以斷言,千牛備身庭芝,對你敵意十足。那日請他吃酒,半醉半醒之際,我故意把話題,往將軍身上引。在交談之間,他不經意說出,武蝗蟲三個字。”
懷恭繼續道:“蝗蟲和碩鼠,都不是好話,意味著災難,他是在罵你。蝗蟲俗稱螞蚱,民間有句俗話,秋收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幾天。庭芝言外之意,將軍會有劫難,並且就在眼前。”
武康輕敲桌面,嘴角扯出冷笑,劫難已經醞釀。那日在靜安宮,偶遇其妻鄭氏,並請她捎個話,邀庭芝上門做客。可時至今日,他也沒登門,界限是劃清了。已經可以篤定,薛氏倒武陰謀,正在緊鑼密鼓,不日就會出手。
微微搖頭,呵呵笑道:“到了深秋以後,天氣逐漸變冷,食物開始短缺。雄螞蚱媾合後,結束自己生命,雌螞蚱產卵後,會凍死或餓死。所以秋後螞蚱,蹦躂不了幾天,有其他訊息嗎?”
懷恭攤開雙手,笑容突然猥瑣:“我要抓些蝗蟲,看其如何媾合,想必十分有趣。上官家沒訊息,我舅翁有訊息。老頭子昨天說,薛氏在顯慶初,舉薦她的侄女,求聖人立貴妃,後來不了了之。”
武康眉眼含笑,薛婕妤心真大,哪來的自信啊。關隴系的後宮,剛剛清理乾淨,不能引狼入室。難道因為這事,你就出家為尼,脾氣倒是不小。
我早看透一切,你們反對媚娘,不是忠心耿耿,而是為了利益。還是那句老話,皇后是關隴女,才符合你們利益。這是爭權奪利,根本無關對錯,更談不上忠奸。
收斂笑意,誠懇說道:“以後巡邏任務,不會給你安排,集合全部精力,撬開庭芝的嘴。代我向英國公,轉達誠摯謝意,也感謝懷恭兄,日後必有報答。”
懷恭翹二郎腿,眨眨眼怪笑道:“庭芝昨晚通知,他家新添女子,十天後的旬日,邀請喝滿月酒。我就想不明白,又不是生兒子,擺那排場做啥,通知武將軍沒?”
上官庭芝的女兒,應該是上官婉兒,也是個可憐孩子。武康輕搖頭,湧起惡趣味,煞有介事道:“武家與上官家,曾有協議婚書,武家未來子嗣,娶這個小女娃。不過世事無常,我生不出子嗣,只能扼腕嘆息。”
懷恭嗤之以鼻,放下手中茶杯,表情相當不屑:“將軍何必隱瞞,舅翁偶然提起,我知其中原因。上官家太高傲,個個目中無人,真與他家結親,才是倒了血黴。廢話不多說,我去幹活了,滿月酒禮錢,給我墊付吧。”
說完轉身離開,模樣吊兒郎當,武康淡淡吩咐:“去右奉宸衛,以我的名義,通知崔神慶。讓他請假回家,通知管家錢順,收網時刻到了。右奉宸將軍辛宏亮,是我至交好友,應該會給面子。”
懷恭高聲應諾,敷衍著拱拱手,哼著小曲離開。武康嗤之以鼻,這小子挺討喜。行事不拘小節,言談詼諧幽默,整天沒個正行。人緣也十分好,與他交往處事,永遠心情愉悅。
李勣那老古板,選擇他做女婿,真是撿到寶了。怪不得幾年後,想用他的頭顱,祭奠出征軍旗。喝完杯中茶,離開辦公房,來到坊門外。衛士已集結,三十備身侍衛,由上官庭芝領隊。
從丹鳳門進宮,沿著御街北行,到含元殿外圍。武康喊停隊伍,看向上官庭芝,語氣有些自責:“剛才聽懷恭說,庭芝新添女子,請他喝滿月酒。身為你的上司,卻沒收到邀請,工作沒做好啊。”
氣氛陡然尷尬,庭芝強顏歡笑:“本想邀請將軍,卻被家父阻止,他說將軍繁忙,小事不便打擾。女子的滿月酒,就在本月旬日,如果將軍屈尊,我家求之不得。”
武康笑而不語,笑容暗藏詭異,也不多說什麼。侍衛分成兩隊,一隊巡視西官署,一隊繼續向北行。此次雙方博弈,絕對十分血腥,堪稱不死不休。無論結果如何,上官家的酒席,註定無福消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