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聲膽戰心驚,抹去額頭冷汗,小心翼翼彙報:“剛才在巷子裡,差點摔跤的娘子,大佬有印象吧。她是顏賓樓的,聽說咱們飲酒,特來伺奉左右。”
感覺有點意思,那麼美的娘子,也是此樓藝妓。抬頭看老李,老李笑而不語,武康示意趙聲。娘子作揖行禮,還是那身衣袍,俏臉不施粉黛,猶如清水芙蓉。
老李頗感驚豔,很快收回目光,再邀武康共飲。三杯美酒下肚,開始唉聲嘆氣。開啟腰間算袋,遞來個小布包,自怨自艾道:“變之當日所託,老夫未能實現,心中有愧呀。”
武康開啟布包,是烏黑的粉末,伸鼻子仔細聞,很快笑逐顏開。起身離席,粉末放地上,引燃火摺子。粉末快速燃燒,明亮的火光,濃濃的黑煙。
娘子嚇的捂嘴,小手捂著胸脯,看向燻黑地板。武康回座位,豎拇指點贊:“您的《乙巳佔》,將風分成八級。是世界歷史上,最早的氣象專著,絕對名垂青史。而火藥的發明,是劃時代變革,您就是個偉人。”
老李搖頭苦笑:“你剛才點火的,是最純的火藥,也只有那麼多。我和眾師兄弟,嘔心瀝血數年,依舊沒有進展。試驗過無數次,威力小問題多,軍用不可能啊。”
這盆冷水澆的,簡直浪費感情。老李滔滔不絕,模樣痛心疾首,講述各種缺點。諸如點火不靈,見潮氣結成塊,甚至不會爆炸。滿竹筒的火藥,試驗三十次,炸開竹筒兩次,成功率太感人。
武康愁眉苦臉,火藥不能軍用,要它還有毛用。感覺手中溫熱,下意識轉過頭,娘子捧著酒壺,小心翼翼斟酒。那怯懦的模樣,乖巧的神情,我見猶憐啊。
轉念仔細想想,又覺的無所謂。火藥錦上添花,有也好無也罷,仗還是要打的。放眼唐工業,就算有炸藥,作用也不大。造不出火炮,造不出火槍,歷史不允許的。冷兵器時代,戰場殺人的,始終是刀矛。
邀老李共飲,大大咧咧道:“先生不要沮喪,搞發明創造,不會一帆風順。您是我朝半仙,其餘諸位道長,個個身懷絕技。只要潛心研究,相信總有一天,火藥會裝備軍隊。”
李淳風愁眉苦臉:“變之說的有理,可惜世事難料,老夫年近花甲,怕等不到那天。今日不談這個,變之軍旅出身,竟然讀《乙巳佔》,令人刮目相看。既然有興趣,探討一二如何?”
藝不壓身,求之不得,領兵的大將軍,必懂天文地理。話題逐漸鋪開,武康虛心求教,一時感觸頗深。眼角餘光發現,娘子輕抿朱唇,柔荑拈出小魚刺。
小晴也愛吃魚,那謹慎的神情,手上的動作,兩人如出一轍。武康不禁淺笑,開啟腰間算袋,拿出專用刀具。魚盤端到面前,雙手左右開弓,熟練挑出魚刺。
看向李淳風,說話很謙虛:“風等級劃分,我有些淺見,請先生指點。零級風,煙直上;一級風,煙稍偏;二級風,樹葉響;三級分,旌旗飄;四級風,灰塵起;五級風,起波浪;六級風,大樹搖。”
說完前半段,挑刺動作不停,靜聽大神點評。大神沉思良久,手拈長髯道:“言簡意賅,劃分準確,符合事實。應該有下文,變之都說出來,咱們共同探討。”
武康受到鼓勵,把處理好的魚,放娘子面前,背誦後半段:“七級風,行路難;八級風,樹枝斷;九級風,煙囪塌;十級風,樹根拔。十一十二級,陸地不會見,起在海洋之上。”
老李瞠目結舌,表情相當怪異。武康心裡美滋滋,被我震撼了吧,還不頂禮膜拜。很快覺察不對,視線明顯下垂,貌似沒有看我。循著視尋找,也是目瞪口呆,衍生濃濃尷尬。
娘子泫然欲泣,呆呆望著自己,貌似被感動了。目光繼續下移,看見那盤燒魚,撓撓頭解釋道:“髮妻酷愛吃魚,我怕魚刺傷喉,給她挑出魚刺。剛才出於習慣,若有冒犯之處,還請娘子海涵。”
短暫的沉默,她快速搖頭,動筷夾魚肉。吃了七八口,眼角閃淚光,被我撩到了。唐朝的妹子,容易被感動。若在上輩子,只要沒有錢,你把心掏出來,她會捧去餵狗。
武康裝腔作勢,算袋拿出手帕,溫柔擦拭淚水。假惺惺數落,吃魚不能哭,魚會變鹹的。聽到老李乾咳,趕緊停下動作。這就不厚道了,六十歲老翁,當眾吃狗糧,罪大惡極呀。
李淳風翻白眼,果斷轉移話題:“變之的劃分,比老夫詳細,也很有道理。只是老夫不解,最大的兩級風,為何只起海洋?可否描述下,十一二級風,到底有何威力?”
這誰知道啊,高階天文學,我七竅通六竅。打算敷衍了事,突聽外面爭吵,聲音異常囂張。趙聲拔出橫刀,扯嗓門咆哮:“我管你是誰,若敢硬闖,人頭落地。”
對方更囂張,數把橫刀出鞘,聲音異常刺耳。老李不禁皺眉,武康扯冷笑,衝門外吩咐:“癩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氣。趙聲放進來,我倒要看看,誰這麼囂張?”
房門砰的踹開,走進魁梧老者,黃臉殺氣騰騰。兩人四目相對,同時呆愣當場。半分鐘左右,武康起身見禮:“右屯衛大將軍,好像沒有權利,讓我家破人亡。請問鄭將軍,我說的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