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分秒過去,漸漸進入兩更天,元娘裹羊毛被,輾轉難入眠。外面好大的雪,剛才聽婢女,都淹沒腳踝了。這麼冷的天,那個討厭的人,肯定回家了。抱住熟睡的白貓,聽著節奏呼嚕聲,比武貓乖多了。
次日一大早,被婢女叫醒,去給祖母請安。洗漱完畢,披上大氅,沿途許多僕人,清掃院裡積雪。大雪整整一夜,過道兩旁厚度,都淹沒腿了。
來到祖母寢室,有模有樣的請安,惹的王氏翻白眼。元娘嘻嘻嬌笑,抱著大腿撒嬌,要看那面寶鏡。王氏再翻白眼,五歲的黃毛兒丫頭,每天對著鏡子臭美。
吩咐婢女取來,愛憐抱著孫女兒:“水晶鏡是寶物,原是婺州刺史,獻給武昭儀的。陰差陽錯之下,被你大兄買到,聖人格外開恩,賜給你祖父。等雲娘出閣,祖母就送給你,給你做嫁妝...誒誒你這孩子。”
好端端的跑什麼,還差點被雪滑到,冒失的野丫頭啊。王氏苦笑,必須和夫君談談,再這樣寵下去,孫女兒嫁不出去嘍。給左右使眼色,三婢女兩婆子,跟出去伺候。
司空府前院,老管家指揮僕人,剷雪清理過道。從客廳到大門,距離還有丈許,元娘等不及,吩咐老管家:“立刻開啟角門,看外面有人沒。”
管家應諾,抬腳踩雪,雪面沒膝。眾僕人過來,快速清理積雪,灑上碎木屑。管家開啟角門,突然呶呶怪叫,一屁股蹲地上:那個人還沒走,凍成雪人了...
元娘跑到門口,頃刻目瞪口呆,昨天那個位置,出現高大雪人。良久回過神,再次跑向主屋,進門就嚷嚷:“那個傻子沒走,在門外站了一宿,變雪人啦...孫兒參見祖父。”
李勣擺手,示意僕人離開,斟酌片刻:“他是婺州刺史,兼任越州都督,檢校右武衛大將軍。正三品朝廷命官,對老夫也很尊重,元娘切莫無禮。告訴祖父,如何認識他的?”
元娘乖巧點頭,縮排王氏懷裡,嘰嘰喳喳:“昨天給他米糕,讓他吃完趕緊走,他卻耍無賴。還和祖父抬槓,您要不見他,他就不走了。”
王氏啞然失色,臉色略顯緊張:“昨夜那麼冷,我蓋三層被子,他在外面凍一夜?郎君快去看看,他不僅是朝廷命官,還是武昭儀的堂弟,不能在咱家門口出事。”
好倔強的後生,李勣有些糾結。沉默半刻鐘,無奈嘆口氣,起身離開主屋,吩咐收拾書房。武昭儀的兩個兄長,以及兩個堂兄,都做縮頭烏龜,你出什麼頭兒?
等見到大雪人,著實被震撼,微不可查搖頭。捂嘴乾咳兩聲,吩咐圍觀僕人:“撣掉身上雪,要是活著,抬進來收拾好,送去書房;要是死了,抬去永興坊武...”
話音未落,異變橫生,雪人胳膊動,積雪簌簌落。武康臉色煞白,嘴唇鐵青,雙眼血紅。狠狠甩腦袋,雪花四處飛。腳下略踉蹌,挪僵硬雙腿,勉強穩住身形。
僕人跑過來,清理身上積雪;婢女端來熱水,遞來大碗熱茶。武康道謝,接過茶碗,不顧滾燙,一飲而盡。喉嚨麻木,毫無知覺,暖流入腹,渾身舒爽。
李勣輕嘆,好執著的瘋子,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敢衝鋒陷陣,敢進瘟疫區,敢火山救人。若震兒與思文,有他三分能耐,有他三分膽色,就老懷為安嘍。
轉身離開,來到書房,等待談判。不到半刻鐘,聽敲門聲,管家帶人進來。寒暄見禮,分賓主落座,李勣眯著眼:“讓你進門,並不代表老夫,支援廢王立武。”
武康心知肚明,老狐狸壞的很,不見兔子,不會撒鷹。懶得廢話,先放兔子,開啟算袋,取出書冊。放在書桌上,慢慢推出過,眼觀鼻、鼻觀心,等老狐狸上鉤。
李勣視線掃過,紅高粱配方及釀造,嘴角扯出淺笑,好大的手筆。高粱酒,高粱釀,高粱是粗糧,種植者寥寥無幾。自從兩年半前,盧家酒坊落戶長安,高粱酒出世。
造價便宜,味道甘甜,買賣越發紅火。導致城外百姓,劣田全種高粱,依舊供不應求。是武昭儀的產業,也是一項善舉,粟米消耗減少,是以朝廷大力扶持。時至今日,普及整個關中,稱得上日進斗金。
武康微笑,言辭鑿鑿:“司空博學多才,知道授之以魚,不如授之以漁。昭儀和盧家,擁有酒股,卻沒有秘方。下官不拐彎抹角,只要您支援廢王立武,秘方就是李家的。”
李勣鄙夷,呵呵笑道:“老夫知道授之以漁,也知道懷璧其罪,你這後生不懷好意。多大的權利,守護多大的利益,秘方雖好,非老夫所欲,請武都督收回。”
有點兒意思,武康依言照做,把書塞入算袋。拿出錦囊,展開紙張,再次推過去,是三成股份。之前留錦囊給媚娘,讓她在最需要時,取出裡面的股份,賄賂李勣大佬。
可她理解錯誤,把最需要的時候,理解為生死關頭。想到這很無語,抬頭看李勣:“秘方和三成份額,呈交聖人;三成在昭儀手裡,一成由盧家掌管。還是那句話,只要您支援,它就是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