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sp; 新城白他兩眼,偏過頭不理他,自作多情啊你。然而,悲傷好來不好褪,想起所作所為,很快紅了眼圈兒。為應對那場劫難,作出如此犧牲,希望夫君理解。
&nsp; 武康也心知肚明,湊過去低聲說:“房仁裕公文說,葛根收集完畢,長孫兄親自押送恆州,至少年底回來。孩子要挾計劃,還是算了吧,你不好解釋...我向你發誓,倘若長孫家遭難,我竭盡全力保長孫詮。”
&nsp; 長時間得不到回應,繼續苦口婆心:“李淳風有些歪門邪道,也未必算到全域性,未來誰也說不準。萬一聖人顧及兄妹情,對長孫兄網開一面,你的付出白費啊。”
&nsp; 新城陡然回頭,眼神冷冰冰的:“你說的對,未來誰也說不準,我不相信你的人品,更不相信你的誓言。李太史的占卜,向來無不應驗,我要長孫詮活命,不會放過任何機會。”
&nsp; 毅然決然的樣子,王八吃秤砣鐵了心,武康表示無奈。您老愛咋咋地,我奉陪到底,一時腦殼脹痛。等您老肚子大了,怎麼和長孫詮解釋,也像楊國忠媳婦那樣,說與阿詮夢中懷胎?
&nsp; 陣陣惡寒,壓低聲音說:“我睡覺很輕,任何風吹草動,都能把我驚醒。你每次起來,對泥菩薩懺悔,我都知道。深愛長孫詮,被迫出軌討厭男人,確實不好受。還是算了吧,我保證...”
&nsp; 覺察她怒氣更甚,果斷閉上嘴,無所事事看江邊。浦陽江北岸不遠,蹲著個老乞丐,不時往江裡放燈。登時沉下臉,一時五味陳雜,死死盯著他放出的,一盞又一盞江燈。
&nsp; 眾人發現異常,氣氛緊張起來,駱賓王指老乞丐,興致勃勃介紹:“明公您看,那個放燈老丈,就是隨我一同採藥,一同進諸暨的老先生。他也給逝者祈福,要不咱過去,我給明公引見?”
&nsp; 話語戛然而止,駱賓王下意識轉頭,看狄仁傑和張柬之,正向自己咧嘴搖頭。再看大佬臉色難看,呆愣片刻,忽然倒吸涼氣。想到了什麼,探究的望狄仁傑,得到點頭肯定,不禁瞠目結舌。
&nsp; 時間分秒過去,未時漸漸來臨,放燈人紛紛散去。未時三刻之前,必須全部回家,禁出村外二里,否則關隔離室。
&nsp; 新城止住哀傷,也看向老乞丐,衣衫襤褸、披頭散髮。不時從身邊麻袋,拿出張張白紙,摺疊雞蛋大小江燈。裡面不放蠟燭,放走一個,再疊一個,如此反覆。
&nsp; 未時五刻,寬闊浦陽江,只剩武康一夥兒,以及那個老丈。眾人大氣不敢出,武康陡然轉身,直奔老丈而去。錢順打眼色,示意眾人別跟,去不敢阻止公主。
&nsp; 武康和新城到來,老乞丐置若罔聞,不停折放江燈。半個小時過去,武康鬆開牙關,牙縫中擠出話:“阿耶,這裡是疫區,您不該蹚渾水,我派人送你離開。”
&nsp; 新城呆愣當場,這個老乞丐,是康郎的父親?這不可能,堂堂一州刺史,正四品朝廷命官,怎麼可能讓父親乞討?如此大不孝,要是傳了出去,後果不堪設想...肯定有隱情!
&nsp; 之前聽崔小晴說,康郎家人失聯,很可能死於叛亂。為何武老出現這裡,還淪落成乞丐,康郎不是不孝的人。想到這緩緩施禮,溫言細語問安:“奴奴見過丈人,疫區確實危險,讓阿康送您離開吧?”
&nsp; 老丈停止動作,扭頭看新城,良久輕嘆息。嘀咕句“孽緣”,低頭繼續放燈,自言自語著:“佛曰地獄十八層,只有行善積德者,才能再世為人。做錯事要贖罪,為自己贖罪,也為子孫積德。”
&nsp; 武康眼圈微紅,正想說什麼,錢順在橋頭吶喊:戶邑鄉九隆莊,有人出現疫症,咳嗽非常厲害。
&nsp; 五分鐘左右,武康輕嘆息,轉身走向馬隊。安排新城回去,跨上鬥驄馬,再看江邊幾眼,率隊趕往九隆莊。
&nsp; 忙活到黃昏,眾人鬆口氣,這家人只是咳嗽,並沒咳血和發熱,不是鼠疫症狀。為保險起見,禁止他們出門,留武元駐家觀察。
&nsp; 見天色已晚,讓眾人回去休息,只帶錢順離開。策馬來到江邊,沒有老爹身影,難掩心中失落,躊躇許久調轉馬頭。
&nsp; 錢順糾結良久,硬著頭皮說:“大佬您別難過,人上了歲數,都認死理。就說我家大人,來年七十二,非得幹農活兒。我們弟兄三個,都在盛世效力,每年至少四十貫。可大人卻說,一屋子錢不比一倉米,怎麼勸都不聽,就認這個理!”
&nsp; 良久,武康苦笑:“老人家說的對,家裡有糧,心裡不慌。盛世一貫錢,買五斛米;亂世五貫錢,買不到一斗。無論何時,農業才是根本,馬上到縣衙了,你回去休息。”
&nsp; 錢順有些糾結,不敢多說什麼,調轉馬頭離開。武康回到二衙,把鬥驄拴馬廄,突聽焦急腳步。見新城火急火燎,嘴角扯出戲謔:“我說小漱玉,何事如此焦急,搞出人命了?”
&nsp; 搞出你的頭了,新城瞪他兩眼,拿佛珠急不可耐:“阿翁回來了,給我這串念珠,說以後用得著。我想留他等你,他說不想見你,我便略施小計,關他在起居室...你不會怪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