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民著想——”杜中宵點了點頭。“不錯,當官的要為民著想。史員外,你祖上哪裡?”
史員外愣了一下,才道:“小民是祖父年輕時,為躲避戰亂,從洛陽郡搬到這裡來。”
杜中宵點頭:“原來在這裡三代了。現在家中幾口人?有幾丁?”
“回官人,小民家裡六口人,只有我和兒子兩丁。我們家人丁不旺,一直煩惱。”
“一共兩丁,祖孫三代,家裡都沒多少人。你家那麼多地哪裡來的?這點壯丁,開荒可開不出來。”
史員外道:“小民家風勤儉,每有餘財便就攢下來,買些田產。三代幾十年積攢下來,才有現在的千畝田地。小民現做著里正,完糧繳稅一向是自家先交,再及其餘。”
杜中宵道:“地是攢錢買來的,我相信,你自己是這樣認為的。不過,什麼時候買地,花多少錢買地,那可就有的說了。算了,我也不與你們計較這些。為什麼衙門只讓一家一戶投充,不許僱人耕種,其實與你們無關。此地人煙稀少,營田務在此地跟唐州不一樣,暫時是軍屯。投充入營田務,一切按軍中的制度編組,或村或鎮,不許私建房屋,不許到處遷徒。如果允許僱人耕種,這一點就做不到了。”
見杜中宵的神色緩和下來,史員外暗出了一口氣,道:“官人讓營田務如此,自有其道理,小民不敢置喙。不過,為地方考慮,可以不許本縣百姓投充啊!如此官私兩便。”
杜中宵看著史員外,微微一笑:“可以啊。但百姓如果到旁邊州縣去,又該如何?此地離著襄州不過數十里路,十里之外就是襄州營田的地方,他們去那裡又該如何?”
史員外愣了一下,道:“衙門為我們這些小民考慮,應該不許百姓投充!——最少不許莊客!”
杜中宵道:“本朝與過往不一樣的地方,天下凡是編戶,俱為良民!人或有富貴貧窮,卻無良賤之別!依著你的說法,不許莊客這樣,不許莊客那樣,豈不成了你家奴婢!私蓄奴婢——”
見杜中宵面色不好,史員外急忙擺手:“小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不許莊客到營田務投充罷了!”
杜中宵擺了擺手:“不必說了!你說來說去,沒個正當理由。此事已定,各自回去曉諭百姓,有膽敢藏匿榜文,欺瞞百姓的,官法處置!”
見史員外有些狼狽,婁知縣站了起來,向杜中宵拱手:“運判,下官有幾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杜中宵道:“講!本來史員外說的這些話,就該是你來講!”
婁知縣尷尬地笑笑,道:“營田務募人投充,於地方其實最要害的是兩件事。史員外一介草民,不能從官府的立場想事情,難免拉拉雜雜,說不清楚。第一件,於本縣大戶來講,營田務如此招人,必然會有莊客離開,投充到營田務來。棗陽這裡地方偏僻,據下官所知,各大戶家裡的莊客,大多沒有契約。只要榜文一貼出去,各家想回去締結契約也難。無契約年限,只怕幾個月間,各家莊客就都會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