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湲兒,真的是你?”延陵楦回過神後直接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定定地望著如今就站在他身前的人,顧不上去撿跌落在地的筷子。
凌潺望著延陵楦那雙清澈透亮的眼,心頭微微一動。這雙眼,她在當日的宴會上是見過的,如今仍有記憶。只因在過去二十五年裡,她從未見過如此乾淨的一雙眼,它會令人不由自主地喜愛,只是一種單純的喜歡,就如對待一件喜愛的物品那般。然而,卻唯獨對這雙眸子的主人失去了印象。
短暫的對視,凌潺很自然地移開了視線,面容平靜,略略點頭:“是我。五公子請坐。”
“一年不見,湲兒怎變得如此生分起來?還是如從前一般,叫我楦哥哥便好。”延陵楦漸漸從驚訝之中平靜下來,勾唇露出一抹溫和的笑意,又將這抹沉靜的身影打量了一番。
延陵楦心中不禁感慨,這與一年多前見到的她似乎並無多大變化,整個人依舊是透著一種淡然清冷的氣息,即使看到她對著他笑,可這笑意中卻透著對他的恭敬,而非發自內心的真實情感。看來,在北越國的六年裡,她是真的變了,再也不是兒時那個俏皮活潑的小姑娘了。他想,其實這六七年裡,變的人何止是她,自從他心愛的女子遠嫁後,他同樣也變了。
陸辭驚得雙眼發直,一雙筷子被含在嘴裡久久拿不出來,瞧著凌潺已走到了陸景行身旁的空位上,他才指了指兩人驚呼道:“你們認識?”
凌潺從容地坐下,輕輕點頭,並指了指鍾離沐:“認識,這位黎公子是我三哥。陸辭,這次多謝你了。”
“啊?”陸辭先是一愣,隨後就如同被針紮了一下,直接從座位上跳了起來,然後便被陸伯給剜了一眼。
其實,陸伯臉上也難掩驚異,只是他一向沉穩知禮,況且人生經歷豐富,縱使面對這樣意想不到的事,也能保持鎮定。
至於陸景行,在聽到家丁回稟說凌潺將與他們一起用膳時,他就已經知道凌潺已經做出了決定,選擇坦然面對這個皇子。況且,他昨日便知曉了這兩人的身份,此刻他只是平靜的看著發生在眼前的一幕幕,心中早已料到會如此。
此時,除了陸景行他們三人,其他人心中皆懷著不同的疑惑,神色各異。
延陵楦坐下後,自行彎腰撿起了地上的筷子。交到了隨即走向他的丫鬟手裡,望了眼匆匆向膳廳外走去的背影,忽然意識到他前夜是見過這丫鬟的,那麼她口中的二小姐是……
一瞬間的反應,延陵楦有一種恍然大悟之感,神色微不可察地一變。難怪前夜聽到的聲音令他感到莫名的熟悉,原來那竟然是他們苦苦尋找了一年多的人。只是他怎麼也想不到,她已與人私定了終生,此事將關乎甚大。
再聯想到昨日清晨鐘離沐的異常,延陵楦已瞭然,看來鍾離沐昨日便已見過了她,因此她剛剛在見到他時,臉上一絲驚訝也沒有,表現得那樣淡然。他已猜到,應該是鍾離沐讓她來見他的,否則,此時鐘離沐也不會表現得如此波瀾不驚。只是他尚不能確定鍾離沐是否也已知曉她與陸景行相戀之事。
在知道了這些後,延陵楦心緒變得複雜起來,心中有太多的疑惑,也有太多的其他感受,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再開口。
“湲兒,既然已脫險,為何不回家?父親日日憂思,只盼望著你能夠平安歸去。還有六弟,他在外苦苦尋找了你一年之久。”延陵楦思忖了良久,才勉強問出了這樣一句話,他那如玉般的臉上流露出了幾絲複雜神情。
凌潺神色淡淡,拿起了桌上的筷子,平靜地答道:“君都那樣的地方不適合我。”
“湲兒會用筷子了?”見凌潺嫻熟地使用筷子夾起了一塊藕片,延陵楦正要再次開口,卻被鍾離沐那略帶驚訝的突兀話語打斷了,延陵楦只閉口不再言語。這其中雖有故意而為,不過鍾離沐也確實有些訝異。
聽到這話,所有人的神色都是怪怪的,皆盯著凌潺手上的筷子看了一眼。
只有陸景行不意外,當初他們在木屋時,他便發現了她不太會用筷子,當時他很是好奇她這些年是如何生存下去的,但好奇歸好奇,倒是未曾表現出來。
陸辭眨著眼多瞧了幾下,突然眸光一閃,手在大腿上快速拍了一下,對鍾離沐附和道:“黎公子,你這樣一說,我才想到,她去年剛到府裡時,的確不怎麼會使用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