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自封魔教教主的竇陽灌了口酒,將酒杯重重拍在桌上,冷笑出聲。
年輕賢人轉頭望向這位練氣士,道:“等我辦完書院正事,就會摘下腰間玉佩,希望到時候你竇陽還能笑得出來。”
竇陽斜眼瞥嚮應該還不到三十歲的書院夫子,呵呵道:“別人怕你觀湖書院的名頭,怕得要死,我竇陽也怕,但因為知道你們書院的規矩,倒也不至於戰戰兢兢,儒家賢人的門檻如何,瓶頸又是如何,與君子差距大致有多大,我一清二楚,所以你周矩不用拿話壓我。說句難聽的,你摘了玉牌,我還是會忌憚你們書院,哪敢放開手腳與你交手,但如果你周矩有本事連儒衫文巾一併摘了,以江湖人行事,那我竇陽不把你打出屎來,我隨你姓!”
魔頭竇陽這番話,說得霸氣且解氣,哪怕是一些白道大佬,都覺得此人雖然作惡多端,是江湖上掀起過一場場血雨腥風,可能夠當著一位觀湖書院賢人的面,說出這樣的言語,實在是無愧江湖二字!梳水國能有這樣一尊魔道巨擘,算不算也壓過過綵衣國古榆國的江湖一頭?
賢人周矩微微一笑。
他低頭對那塊玉牌小聲嘀咕道:“先生,你聽聽,這我還能忍?忍住不打那些個書院賢人,也就罷了,難道出門在外,離著書院千萬裡,還要忍一個魔道練氣士?好吧,你肯定會說一忍再忍,忍著忍著就能重新當回君子了,但是……我真忍不了啊……啥,先生你要說啥……喂喂喂,聽得到我說話嗎?哎呦,玉牌咋出問題了呢,先生,你回頭一定要好好管管書院製造局那些傢伙……那就這樣啊,不聊了啊,回到書院先生你幫我換一塊玉佩啊……”
到最後,眾人只見那個滿嘴胡說八道的書院年輕夫子,伸手死死攥緊了好似自行顫抖起來的玉牌,將其使勁搖晃起來,到最後,就雙指掐訣,輕輕轉動,有清風縈繞罩住那塊玉牌,將其包裹得如一顆蠶繭,年輕賢人這才笑著將玉佩摘下,收入袖中。
年輕婦人趁人不注意,走到宋鳳山身邊,苦笑道:“鳳山,我記起來了,此人是觀湖書院那位聖人的嫡傳弟子之一。在弟子當中,此人年紀最小,脾氣最差,本事……哪怕沒有最高,但肯定能排第二,他在弱冠之齡就獲得了君子身份,當時極為轟動,被譽為崔明皇之後的又一位‘正人’君子最佳人選,很有可能會讓學宮聖人親自勘驗考核,所以觀湖書院對他保護得很好,我們諜報上一直記載為周巨然,而不是周矩。”
竇陽呆呆坐在原地,嚥了口唾沫。
他雖然不知道周矩就是周巨然,但是“毆打賢人”“重回君子”這些內容,竇陽還是抓住了蛛絲馬跡。
所以竇陽站起身,就要賠罪道歉。
向一位儒家君子服軟認輸,絕不丟人。
只是暫時以賢人身份離開書院的周矩,伸出一手,雙指指向在梳水國不可一世的魔頭竇陽,微笑道:“我儒家先賢曾有雄奇詩篇,問於後人,君不見,一川碎石大如鬥,隨風滿地石亂走?後世周矩在此答曰,我已見!”
魁梧身軀的竇陽,以他為圓心的一丈內,罡風席捲,凌厲勁風如一道陸地龍捲,瘋狂環繞這位魔道巨擘。
竇陽的下場,是名副其實的形銷骨立。
罡風消散,枯骨倒地。
年輕賢人看也不看只剩一架白骨的竇陽,微微仰頭,望向宋鳳山,問道:“現在是不是知道,我先前與你妻子說話,已經算很客氣了?”
宋鳳山氣得手背青筋暴露,但是被站在身邊的年輕婦人,伸手一把使勁按住他的手背,她微笑道:“我們夫婦二人,當然清楚周夫子給予的善意。”
周矩笑了笑,“既然韓元善不在場,那我就不打攪你們的盟主大典了,我去找他,你們繼續。”
書院賢人瀟灑轉身,就這麼走向大門, 剛巧外邊有一老一少返回劍水山莊,往大堂這邊並肩走來,好像經歷過連番兇險大戰,身上都沾染了血跡。
雙方都沒有停步,也沒有出聲,剛好在各自跨過門檻的時候,擦肩而過。
年輕賢人一直盯著那位背劍少年看,後者有些奇怪,便回望向他,兩者視線交匯。
哪怕少年已經進入大堂,也不再與他對視,曾是觀湖書院君子的年輕賢人,還是一直轉頭望向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