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集薪呦了一聲,“拭目以待。”
散步玩月,夜遊老鶯湖,繞了一圈湖邊柳蔭路,重新回到甲字號院子附近,國師與藩王,各有各的“升堂辦案”。
宋集薪看似自言自語一句,“甘為萬矢的,欲作萬世師。”
陳平安笑道:“宋搬柴,這話說得誅心了啊。”
進了院子,容魚很快喊來巡城兵馬司的洪霽幾人。
秦驃還是第一次見到年輕國師的真人,沒有坐著,而是站在椅子旁邊,他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場白,與司徒殿武一起看向洪頭兒。
洪霽抱拳,他們就跟著。洪霽沒說話,他們就不說話。
陳平安與他們點頭致意,伸手扶住椅圈,笑問道:“秦校尉,去不去大瀆附近的礪州,雖然是處貧瘠之地,但是當個副將,也不算虧待你,何況離家鄉也近些。”
秦驃瞬間滿臉漲紅,嚅嚅喏喏,竟是有些手足無措。
見秦驃跟個娘們似的,司徒殿武替同僚著急起來,官升兩級,一躍成為正四品的一州副將!你還猶豫個啥,擱我,這會兒就已經跟國師大人拱手致謝感恩戴德了,一發狠,我還要斗膽詢問國師大人一句,君無戲言……僭越了僭越了,國師可不能糊弄人!
洪霽嘖了一聲,見著了自己,窩裡橫,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好,見了國師,就連話都說不出來了,丟人現眼嘛。
陳平安說道:“秦校尉不著急下決定,回去跟你媳婦好好商量一下。明天給個準信,若是不去,就讓洪統領捎句話到國師府,如果決定出京,就自己走一趟國師府。”
司徒殿武拿手肘輕輕一撞秦驃,別犯渾,什麼明天不明天的,立即給老子點頭答應下來……
秦驃仍是拱手道:“屬下領命,最晚明天朝會結束之前,就會給出答覆。”
陳平安笑呵呵道:“聽說秦校尉是個妻管嚴?”
聊起此事,哪怕對方是位高權重的國師,秦驃仍然一下子就腰桿硬了,面不改色道:“反正屬下跟朋友外出喝酒,想喝到什麼時辰回家都無妨。”
她既不攔著也不說任何重話,秦驃很晚回到家,她也不吵也不罵,就只是每晚都等他,親自給他開門,再給他煮好一碗醒酒湯。
幾次過後,秦驃就自己沒臉出去喝酒到大半夜了,即便有酒局實在推脫不掉,他也會早些回家,由著洪頭兒跟同僚們調侃取笑。
如今秦驃在北衙的官職,跟司徒殿武一樣都是正五品。如何高官厚祿算不上,但是要知道他們如今才不到四十歲。
大驪王朝百餘州,一州刺史,就是大驪王朝當之無愧的封疆大吏,正三品。用某些只會在私底下流傳的官箴說,就是曾經的半個皇帝了。
而一州將軍,是從三品,跟北衙統領的洪霽品秩相同。但是一州將軍不是每個州都有的,雖說比起刺史低半級,數量少啊。
一州將軍再往上,就是大驪常設的四鎮四徵,再往上,就是大驪某支邊軍的主帥,最上頭,就是屈指可數的巡狩使!比上柱國還稀罕!一州副將,是正四品,關鍵屬於大驪官場極有實權的。
北衙有一點不好,就是升官圖過於“一條線”了,越往上走,道路越窄,座椅就那麼幾把,就像司徒殿武,都不敢奢望這輩子能夠接替洪頭兒的位置。
這也是長寧縣韓禕明明只有六品,卻會被大驪朝廷視為候補公卿的原因。韓禕往上走,道路多啊,大小九卿衙署都不成問題。這裡熬個兩三年,那邊待個三兩年,全是一筆筆只會越來越厚重的履歷。有些官位,只要錯過一個機會,或是與誰爭不過一個機會,就要註定蹉跎一輩子了,韓禕他們則不然。
陳平安轉頭望向負責堵門的司徒殿武,說道:“司徒校尉。”
司徒殿武精神抖擻,拱手道:“末將在!”
陳平安說道:“在北衙好好做事,多幫襯點洪統領。”
司徒殿武緩緩抬起頭,眼神茫然,國師大人,下文呢?
不說跟秦驃那個妻管嚴一樣連升兩級,提個一級也行,即便不升官,國師大人你口頭嘉獎幾句,也成!回了家,可以不用捱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