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居中繼續說道:“我們幾個謀劃已久,真正的先後手,分別是那部群經之首裡邊的兩句話。”
“第一卦的那句‘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當年驪珠洞天之內,殺機四伏,設定齊靜春的必死之局。卻沒有想到師兄弟雙方,卻已經在考慮如何解開人間的死結。
想要替人間掃去那片永恆陰霾黑雲似的遠古天庭遺址。
不事功至極致,自然無以成事。但是純粹以崔瀺的事功學問作為底子,卻是不行。算計人心至極致,反失天心。
任你開篇雄文,再雄心萬丈,終究有失偏頗,難稱大道之行也。至少崔瀺推行的事功學問不過百年,不是千年。
大勢傾軋在即,崔瀺來不及了。
“第二卦的‘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便是解此天大難題的答案,唯一的解法。顧璨,會背嗎?”
顧璨察覺到那條金線的地上頹勢,心急如焚,便沒好氣道:“老子會揹你媽……”
鄭居中呵呵一笑,忍耐也是有個限度的,反正你小子如今就是個無關大局的廢物了。
所幸顧璨已經迅速改口,如蒙童在村塾背誦書籍,很快就唸到了“黃裳元吉,文在中也。龍戰於野,其道窮也……”
顧璨突然閉上嘴巴,震驚道:“是你或者是崔瀺跟他提前約好的?!”
鄭居中搖頭道:“不是,是他自己想到的。或者說是他證道飛昇之後的一份天人感應。”
託月山大祖首徒元兇,其實白澤最早賜名是“元吉”。跟著師父、抱著胡琴走過千山萬水的小道童,名叫“黃裳”。
世間最後一條真龍,在寶瓶洲南岸登陸,向北逃竄,一條走龍道,在驪珠洞天隕落。是為“龍戰於野。”
大綬王朝遊蕩多年的鬼物,承載了七千年天殛、飽受煎熬三千載的“蜆”,迎來一場兵解,“其道窮也。”
顧璨傷心道:“道祖也不說了,不敢為天下先。”
鄭居中笑道:“是說給你們聽的,不是說給某些人聽的。”
終究是個沒上過一天學的讀書人,到底是個長久希望他人不要長久失望的書生本色。
蠻荒文海周密,落魄山陳平安。
在這場天地通之前,在他們逐漸成為半個一的各自過程當中,他們雙方真正的大道之爭是什麼?
用人性誕生出最多的神性。
故而登天。
以神性誕生出最大的人性。
所以在地。
三教祖師散道,壓制周密欲想從人間汲取更多的人性。
道士仙尉看門,是為了防止神性陳平安變得更加神性。
在重返浩然之後,那些尤其顯著的憤怒,帶著深刻眷念的傷感,溫柔的眼神或是言語,就是由神性而生出的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