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泥這一手,還真就把那些原本已經亮兵器的鬼物給嚇住了。
背劍少年蹲在草叢中,揉了揉下巴,這個化名青泥的小姑娘,還真是個練氣士,不過只是一境,好像是刻意延緩了破境。
倒也不難猜,沒有合適的鬼道修行之法,在那座陰氣極重、鬼魅橫行的小鎮,一個練氣士,大活人,隨便開府,汲取天地靈氣,很難抽絲剝繭,祛除那些凶煞濁氣,根基不穩,很容易被潮水倒灌幾處本命氣府,後果輕則傷及大道根本,重則心性大變,變得嗜殺。
只是等他見到那四幅畫像,便有點哭笑不得。
有那位神誥宗祁真祁天君,道門老神仙嘛,昔年一洲仙師執牛耳者。
還有兩張畫像,是曾經貼滿一洲山下門戶的袁、曹兩幅彩繪門神。
要說這三位,被那青泥拿來震懾妖魔鬼怪,辟邪……雖說沒什麼用處,可也算合情合理。
只是最後一幅畫像,青衫仗劍,是個年輕男子。
陳平安一時無言,揉了揉眉心。
只見那四幅懸空掛像,環繞少年,緩緩旋轉起來,有模有樣,還挺有幾分仙家風采。
而那撥過路鬼物先是充滿警惕,還真怕遇到個山上修士,繼而看那身形搖搖欲墜的黝黑少年,就開始嘲諷大笑,為首鬼將拔刀出鞘,砍了再說,路上就當宵夜了。
若是這幾幅掛像當真管用,那隨身攜帶三教祖師的掛像,豈不是就可以橫行天下了?
只是片刻之後,為首鬼物便覺得如遭雷擊,晃了晃腦袋,竟是雙膝一軟就要跪地,胡亂劈出幾個刀花,咋咋呼呼,便揮刀邊跑,一下子就沒了身影,其餘嘍囉見機不妙,瞬間作鳥獸散。
青泥頹然坐在地上,趕忙將那四支小巧畫軸收入袖中。
之前還被周姐姐和劉伯伯他們嘲笑來著,不曾想還真管用?!
青泥轉頭看著那個背劍的王八蛋,正朝自己緩緩走來,一邊走一邊拍去頭上的雜草和身上的泥土,點頭道:“不曾想你還是個練氣士,一隻腳已經踩在山上了,可喜可賀,以後我們就以道友相稱好了,青泥,好名字好道號,我認識一個道號與你只差一個字的,境界就挺高。”
其實陳平安也覺得好笑,這算是被那青泥歪打正著了。
只因為那幅掛像與他這個真人和正主,才幾步遠,無形中就有了一線牽引。
青泥咬牙切齒道:“怎麼說,還回小鎮嗎?!”
陳平安笑道:“聽你周姐姐的,遠離是非之地,方才我就是試探試探你小子的膽識。”
黝黑少年默默跟著那個不靠譜的傢伙,哪怕周姐姐看走眼了,可僅憑他一個人,是絕對無法活著走出合歡山地界的。這一路上,幾乎每七八十里就一處大妖兇邪或是厲鬼的道場,兇險萬分。去年冬末,曾經有一次趁著大雪天,周姐姐將自己護送到了合歡山邊境,結果周姐姐敏銳察覺到一股隱藏氣息,只是無法確定對方的方位,他們只得原路返回。沒法子,周姐姐他們在合歡山地界,實在是樹敵太多,其實自己是無所謂離不離開合歡山的,反而喜歡陪在周姐姐他們身邊,但是周姐姐總說自己命不錯,宜遠遊。
遠處,一個披甲漢子伸手摸著胡茬,“這算哪門子江湖高手?”
她亦是滿臉無奈,“興許是我卦數不精,只是事已至此,死馬當活馬醫吧。”
漢子點點頭,“沒法子的事,只能聽天由命。這丫頭,一看就是個福大命大的,我就覺得她一定可以活著走出此地。”
這下子輪到周楸倍感意外了,“真放心把她交給此人?”
他點點頭,“就當賭一把。”
“就你的賭運,不總是輸錢?”
“正因為賭桌上一直輸,相信賭桌外總有賭贏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