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馬屁功夫,送高帽的本領,真是爐火純青,陳先生要是願意混官場,還了得?
行了約莫三四里山路,路邊有一座歇腳行亭,老將軍在此停步,眺望山外雪景,乾乾淨淨,一塵不染。
老人有感而發,忍不住與陳平安說了些邊關時的故人故事。
其實姚仙之早就聽過無數遍了,但只是繼續聽著,不去打岔。
老人一老,就會說些翻來覆去的車軲轆話,三十歲之前的年輕人,聽著往往倍感厭煩,來一句“說過了”,便讓老人陷入沉默。
只是等到年輕人自己變成了中年人,尤其是等到有妻有子了,在面對自家老人嘮叨的時候,耐心又往往會變得越來越好。
等到爺爺停下話頭,姚仙之眼神暗示陳先生。
陳平安便伸手抓住老將軍和姚仙之的胳膊,打趣道:“嘗試一下御風滋味。”
轉瞬之間,三人便來到了青萍峰之巔。
師侄鄭又乾,鐵樹山的談瀛洲,正在那邊忙著堆雪人。
小姑娘竟然堆了個丈餘高的大雪人,金雞獨立狀,手持竹劍。
這會兒談瀛洲正在洋洋得意呢,至於鄭又乾堆出的那個雪人,胖乎乎的,讓她不忍直視。
見著了突然現身山巔的隱官大人,談瀛洲立即板起臉。
陳平安笑著與兩人打招呼,為他們介紹過了老人和姚仙之。
鄭又乾作揖行禮,“小師叔!見過姚老將軍和府尹大人。”
談瀛洲只是與那兩個陌生人靦腆一笑,與隱官大人施了個萬福,不過換了個稱呼,“陳山主!”
很淑女。
陳平安笑著與老人介紹道:“瀛洲是中土鐵樹山龍門仙君的高徒,又乾是我君倩師兄的嫡傳弟子。”
讓兩個晚輩繼續堆雪人,陳平安帶著老人開始逛這青萍峰。
老將軍彎腰攥了個雪球,在手中不斷壓實,突然問道:“以後仙都山免不了要跟書院往來的,你與那天目書院和五溪書院,熟不熟?”
陳平安說道:“跟兩位山長都很陌生,但是跟其中一位書院副山長,在劍氣長城那邊接觸過,是君子。等到慶典結束,就走一趟五溪書院,拜訪對方。”
陳平安所謂的“君子”,當然不是說對方的君子頭銜,而是說對方的為人。
君子王宰。
王宰的儒家文脈道統,屬於禮聖一脈的禮記學宮,恩師正是如今的禮記學宮大祭酒。
當年在劍氣長城,才會與陳平安開誠佈公,說自家先生,與茅先生是摯友,雙方曾經一起遊學,故而在文聖一脈幾乎香火斷絕時,一直希望茅小冬能夠轉投禮聖一脈,自然不是挖牆腳,而是希望茅小冬能夠找機會重振文聖一脈道統。
除此之外,王宰其實出身聖賢之家,家族祖師,正是劍氣長城的上任儒家聖人。
離任之前,這位陪祀聖賢,私底下與上任隱官蕭愻,有過一場道法切磋,當然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