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兒,你是當真害怕?還是裝的?”郕帝突然便不想跟他虛與委蛇了,還記得當初便是這個侄兒,逼得他不得不離開京城,若無這個侄兒,他兵不血刃便能奪得皇位,哪需要興這滿天下的狼煙?
林見深見彎著的腰直起來,笑了笑,“自然是做給外面那些叛賊看的,叔父知我,斷不會害怕半分。”
“哈哈哈。”郕帝笑起來,“不愧是我林氏子孫,只可惜不是我的兒子。”
“無妨,只要祖宗打下來的江山不落入外人手裡,侄兒並不介意叔父來坐這個江山。”林見深坦然道,他說罷自顧找了把椅子坐下,“只是…叔父可要提防著那些亂臣賊子,自古背叛只有零次和無數次之分。”
郕帝眸子微冷,“小小年紀,便會挑撥離間,你還真不像你爹。”
“叔父也不像我父皇的兄弟。”林見深絲毫不讓,並未因為身在敵營,而有所收斂。
郕帝聞言又哈哈哈大笑起來,“龍生九子,子子不同。”
“叔父,其實侄兒很欽佩你,數年籌劃,便能短時間內劃去半壁江山,又一路親征,所向披靡,林氏江山交給你,我無話可說。”
“殺你,我還真有些不忍心了,如此通透。”郕帝心中感嘆,對承天帝是無比的唾棄,如此一個愚蠢,目光短淺的人,憑什麼做皇帝?憑什麼有如此通透的兒子?
思及此,他又想到自己膝下,只有幾個女兒,竟無一個兒子,便萋萋起來。
“我母妃曾做了個夢,夢很真實,夢裡許多事情都應驗了,她說我會當皇帝。”說起已故母親,他不由得陷入追憶,“只是我不明白,母妃明明說陳公會鼎力支援我做皇帝,可為何就是不能應驗?”
郕帝以為勝券在握,便把藏在心裡許久的話說出來,這話他不能跟臣子說,不能跟下人說,只能跟手下敗將說,說出來有成就感,心情舒爽,今日與林見深說一遍,來日還要與承天帝說一遍,不然虛榮心得不到滿足。
林見深目光一閃,斂去所有心思,只靜靜聽著,沒有插話。
郕帝回眸見他一副在聽天方夜譚般,不由失笑,“也無妨,沒有陳公,朕照樣能做皇帝。”
林見深當然知曉陳謙為何不支援他了,因為萬朝雲這一世的命運跟前世大不一樣,她與陳謙之間糾葛太深,於情於理,陳謙都不可能擁戴與萬朝雲有仇的人。
“叔父,不日禪位詔書下來,你坐了皇位,可否答應我一件事?”林見深姿態極其的鬆弛,彷彿眼前的男人不是要他們父子命的人,而是一個疼愛他的叔父。
郕帝也愣住了,好奇道:“何事?”
“若叔父不殺我,便把我貶為庶人,讓我去做個田舍翁,也不錯。”林見深說罷眉宇間出現神往之色,“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想必好過身在皇室爾虞我詐快活許多。”
郕帝冷笑,“只有失敗者,才想去做個田舍翁。”
他沒有答應不殺林見深,也沒有說必須殺,“來人,送朕的大侄兒去休息。”
“侄兒告退。”林見深施禮後,隨侍從離開了營帳。
——
京城,皇宮,宣政殿。
林見深去了敵營,訊息才傳到京城,承天帝聽了稟告,嚇得差點厥過去,若不是陸信扶得快,他怕是要當即摔倒。
“你等怎不規勸太子!”他憤怒的指著跪在地上的萬朝衍。
萬朝衍低著頭,聞言不卑不亢的答道:“陛下,太子殿下聰慧過人,也膽識過人,他如此安排,自有道理,陛下若要罰微臣,微臣遵旨,但請陛下待太子殿下歸來再罰臣,臣此次回京,還有事要辦!”
溫繼佑和萬澈兩人交換了個眼神,萬澈沒說話,溫繼佑開口道:“簡直胡鬧!什麼安排需要太子殿下親自去做人質?簡直不知輕重!”
他說罷,又拱手朝承天帝揖禮,“陛下,事已至此,只能按著太子殿下部署辦了,還請陛下暫時饒過萬郎中,讓他將功折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