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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湯萍悄悄走進來,看了眼丈夫,啥也沒說,略顯無力地倒在沙發上。這些日子,湯萍四處奔波,目的就是為丈夫鋪平一條路,讓他體面而又安全地回到三河。出乎湯萍預料,這一次,運作起來竟是這麼難!那些平日裡跟她親密得互稱兄妹的男人,見了她不是躲就是吞吞吐吐,一點兒有價值的訊息也不提供,甭說幫她說句話了。湯萍真是恨死了自己,平日怎麼結交人的,喂來喂去竟都喂下一群白眼狼。

不過,湯萍也算有收穫,她終於打探清楚,三河的風波絕不是小風波,也絕不像上次車光遠那樣,刮一陣風就停。這個馬其鳴,誰都把他估計錯了,估計簡單了,他可能真要把三河市掀翻,把三河的天戳一個洞。

來自省城高層的訊息說,馬其鳴並不是因開發區出了什麼問題,發配到三河。下這步棋,是老謀深算的佟某人深思謀慮了的。他賠了一個車光遠,不甘心,這次,把手中最好的一張牌打了出去。而且他相信,靠這張牌,他一定能贏,不光贏得體面,還要贏得徹底。

湯萍這才深信,三河市的鬥爭根源並不來自三河,而是省城高層姓佟的跟那位大樹一般屹立於省委大院的老大之間的又一次較量。老大這個外號,湯萍也是剛剛聽到,可見她有多麼孤陋寡聞!

怪不得省城的空氣遠比三河緊張,這真是臺前唱戲臺後較真啊!她不由得再次吸了口冷氣。

她急於把吳達功從西安招來,就是怕他心急中再犯什麼愚蠢的錯誤。關於吳達功跟範大杆子一夥的暗中往來,她也是剛剛知道。愚蠢的東西,她再三叮囑過,交人一定要慎重,他就是聽不進去,揹著她跟小四兒扯上了關係,現在又冒出個範大杆子,這局面怎麼收拾?光是跟三河那幫人攪在一起,就已經夠她頭痛,突然多出這麼多麻煩,縱使她有天大的本事,也難以擺平。

“扶不起的阿斗!”這話不知怎麼就從她嘴裡冒了出來。想想為了他,她付出多少心血,又承載了多少委屈!原想讓他能順順當當爬上要爬的位置,也算這輩子她沒嫁錯人,誰知?

算了,想這些沒用,要毀一起毀,要燦爛一起燦爛,這是她湯萍的人生邏輯。既然把他扶到這條道上,是荊棘是泥潭她都認。只是她必須得搏到最後,不到最後一刻,她不會甘休。

眼下她在等,她必須要見老大,無論多難,她也要見到。只有見到他,才會有希望,才會有安全。

訊息遞上去已經兩天,她相信這次自己不會白等。

範大杆子的落網極大地振奮了人心,就連秦默,也興奮得要請老曾喝酒。秦默過去跟老曾有點過節,都是因李欣然鬧的。當然,人事關係的事,一向很複雜,現在秦默想化複雜為簡單,說要給老曾擺慶功酒。老曾“嘿嘿”笑笑,說:“老局長,酒我倒是想喝,可你問問李副,他允許不?我還得蹲點去呀!”老曾本來說了句實話,範大杆子一落網,就交給相關人員去審,老曾的任務原又成了監視小四兒。秦默聽了,心裡卻有點不舒服,不知怎麼,他還是解不開心裡那疙瘩。

秦默雖說當了將近五年的一把手,但他上任是三河高層在特殊背景下作出的決定,當時的一把手突然得到提拔,幾個副職又都具有競爭力,高層也是意見很不統一。平衡來平衡去,索性將一輩子不爭不搶的老政委秦默扶到了一把手的位置上。本來也是想過渡一下,看李春江跟吳達功各自的發展情況,然後再作定奪。誰知事態的發展竟是如此不以人的意志為趨向,李吳二人之間的鬥爭越來越公開化、複雜化,三河高層始終舉棋不定,這才讓秦默幹到現在。當然,秦默也是相當不容易,既要平衡兩個副手之間的關係,又要維護自己的權威,偏巧又遇上車光遠,將李欣然的事扯了出來。念在親戚分兒上,他不得不站出來說話。這一說,便讓事情更趨複雜,不但一把手的威信沒樹起來,反倒成了兩派勢力發洩的物件。這日子,真是沒當政委時好過。

秦默有時也自嘲地笑笑,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由他去吧。反正已到了退下來的年齡,索性來個得過且過。沒想真要退下來,又遇到馬其鳴,把他再次拉到這風口浪尖。秦默這才明白,人是沒法得過且過的,況且內心深處,他也不是一個得過且過的人。

秦默知道,問題還是出在李欣然身上,李欣然的事情一天不了斷,無論退到哪兒,他都會背這個黑鍋。

眼下,李欣然已經出院,被秘密關在吳水。但是關於案情的進展情況,他卻一點兒訊息也聽不到。

秦默猶豫再三,還是撥通那邊的電話,問成名傑:“李欣然情況咋樣?”

一聽是他,成名傑犯起猶豫來,吭了半天,只說李書記目前一切都好,你就放心吧。

“我不是問他好不好,我是問他到底交代了沒?”秦默忽然吼道。

“這……”成名傑不往下說了。

“算了,我還是親自過去。”說著,啪地掛了電話。

坦率講,李欣然的事兒,秦默並不瞭解,對這個妻弟,秦默一向是敬而遠之,不僅僅是李欣然個性跋扈,張狂自大。更重要的是,兩人在如何做人、如何為官上分歧太大,到一起說不了幾句,便會吵起來。記得李欣然跟劉玉英打得火熱時,秦默曾婉轉地提醒過他,要他做人收斂點,對家庭負責點。你猜他怎麼說?看慣就看,看不慣走,少拿你那套教訓我!一句話差點兒沒把秦默噎過去。打那以後,秦默便跟妻子說:“往後,你也離他遠點,你這個弟弟,我看遲早要害人,不但害他自己,還要害你們全家。”他妻子雖然心有怨言,可行動上,還是跟李欣然拉開了距離。

妻子死後,他跟李欣然的接觸就越發少,除了開會偶爾遇到,象徵性地點個頭,交往幾乎談不上。去年要不是李欣然的老母親、他的老岳母上門求他,秦默才懶得替他說話。

秦默趕到吳水,成名傑正在等他。見了面,成名傑牢騷滿腹說:“你這個親戚,哪像個當領導的,簡直一個無賴。”秦默忽地黑下臉說:“說誰就說誰,少給我扯什麼親戚。”成名傑這才發現秦默臉色不大對勁,忙換了口氣說:“我也是讓他氣的,到現在一個字都不交代,還老是拿老師的口氣教訓我。”

“那你就沒一點兒辦法?”秦默這次是很認真地問成名傑。

“我能有什麼辦法,一不能刑訊逼供,二不能涉案偵查,只能這麼幹熬著。”成名傑還想說下去,秦默憤憤打斷他:“行了,你的意思我懂,如果真沒本事,就讓有本事的來!”說完,他夾起包,理都不理成名傑,憤然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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