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鶴離等到了滿天星辰的時候,小屋終於來人了,正是胡一玄。
杜鶴離的忽然起身嚇了胡一玄一跳,差點將胡一玄嚇死,杜鶴離抱拳道:“杜鶴離見過先生。”
胡一玄撫須定神,繞著杜鶴離走了一圈,嘖嘖道:“哇,可有好些年沒見到江湖謫仙人了,沒想到走這樣子啊?”
杜鶴離一臉尷尬,輕笑道:“先生就不問我為什麼來書院?”
胡一玄輕輕擺手道:“不急,先吃飯再說吧!”
說起吃飯,胡一玄下意識地往屋子裡望去,黑燈瞎火,胡一玄紋絲不動道:“要不你先說說來書院做什麼也行。”
杜鶴離哈哈大笑,調侃道:“要不咱們進屋吃飯再說吧?”
箭到玄上不得不發,胡一玄只好硬著頭皮帶著杜鶴離進屋,屋內黑燈瞎火,年邁的胡一玄再也沒有任何君子形象,也不復作為授業先生的嚴厲,張牙舞爪地摸黑到有燈前才想到忘了拿火摺子了,書院中的先生和學子平日裡其實不用火摺子的,也很少用昂貴的火石,他們經常是每天在屋內火堆中燒一個大大的炭頭,待到炭頭表面完全燃燒後再用灰燼將炭頭厚厚地埋起來,巨大的明火炭頭就能保證一天一夜都不熄滅。
胡一玄又一次定了定神,跟這個謫仙人相處果然並不輕鬆,胡一玄再次張牙舞爪地走近火堆,雖然摸黑,但看得出來他也是經常幹這種事的,在黑夜中也可謂輕車熟路。胡一玄點上了燈火,捧著渺小的火苗擔心被風吹滅,隨後胡一玄又從油甕中舀了兩勺子清油。
火苗旺盛了,胡一玄也鬆開了手掌,坐定後的書院先生想起還有一事,他起身換了寬衣大袖的儒家衣襟,又摘了帽冠。接下來這個書院先生、儒林大賢做了一件讓人大跌眼鏡的事,他開始洗手煮飯,淘米煮上的時候還一遍準備食材,四月的白菜又老又硬,因為現在天氣炎熱,所以大沁人習慣性將這個時候的菜類稱為熱菜,要不是實在沒菜吃,一般人其實都不會吃這種讓人覺得寡淡的熱菜的,可是胡一玄不是一般人,他是北白馬南穹廬中穹廬書院的授業先生。
穹廬書院與白馬書院的授業之道有明顯的不同,白馬書院務實,穹廬書院傳道,兩者的成功並沒有本質上的不同,不過是一個名聲更大,一個走得更遠,如同追求劍術的宗師和追求劍道的宗師一樣。
作為穹廬書院的授業先生,胡一玄不但將這種“窮則獨善其身”傳道的精神教給了學子,還以身作則放到了實踐中來,杜鶴離看起胡一玄的庖廚功夫,說不上爐火純青,比起城中那些大廚差了十萬八千里呢,但家常菜沒必要如同下館子吃的那麼炫技,平常心就好,以平常心態看來胡一玄的廚藝已經很好了。
杜鶴離以調侃的心思輕笑道:“沒想到堂堂的穹廬書院授業先生還能親自下廚啊,豈不知聖人說“君子遠庖廚”?”
胡一玄燒著火,自嘲道:“聽起來是那麼回事,授業先生?其實就是個臭教書,跟小村小鎮的私塾先生其實並沒有多少差別。”
杜鶴離想起一個辛秘事,正色問道:“原鹿郡當年盛極一時,一門三進士,父子兩探花的南宮一族怎麼突然間就銷聲匿跡了?”
胡一玄將一根拇指粗的細小柴薪拿在手上,柴薪是溼的,一頭在著著火,先生手捻的那一頭則吹出一股柴薪內的溼氣,胡一玄平靜道:“不知。”
杜鶴離也不過多在這個小問題上糾纏,而是刨根問到底,“我這一回下山找到了點蛛絲馬跡,如果我推敲得沒錯的話,能一步跨過九郡的許先生應該就是隱居在上林城外南宮家邸攫取氣運吧?”
胡一玄望著灶堂中亮堂堂的火焰,丟了根溼柴薪進去,不發一言。
杜鶴離同樣不勉強,笑道:“哪一年來著,好像南宮一玄在殿試中奪魁了呢,那個就是父子兩探花中的兒子哎!在下覺得很奇怪啊,為何南宮一玄和胡一玄只有姓氏不同?”
胡一玄單手拿起兩根柴薪,大聲道:“夠了。”
不是大儒的浩然氣,而是讀書人的怒氣。
杜鶴離攤手錶示自己無辜,笑道:“先生也不必跟我置氣,許先生就在你們南宮家的斷壁殘垣中汲取氣運,你們南宮家的遺子遺孫又不是不知道,怎麼南宮家沒有真男兒了,不敢去爭一爭?”
胡一玄慢慢平復心情,繼續做飯,鍋鏟在鍋
中鏗鏘作響。
杜鶴離百無聊賴了,不過這次前來不是為了驗證胡一玄到底是不是南宮一玄,他只是想將朗哥的安排做完,至於這點身份的猜測,不過是無心為柳柳成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