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亭上了棲霞寺,青石階上坐著個老和尚,老和尚正在整理桃樹上病變的泡葉子,老僧見故人來,咧嘴道:“很幸運啊,沒死。”
莊亭哈哈大笑,一步一步走到老僧跟前,一刀砍了老道身前的桃樹,呵呵笑道:“確實如此。”
老僧長長地嘆了口氣,不過他並未生氣,以前也是這樣,她生氣的時候他會耐心勸解,而不是跟著生氣。老僧慢慢講將被莊亭斬斷的桃樹拾起來丟到柿子樹下,雖然“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的佛理很好,但到底不適合這人間,在人間還是得神秀大和尚的“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要合適一些。至於老僧心裡的那點小心思嘛,可能是“日落棲霞”的意象不好吧,以前不論是重佛還是重道的皇帝都去過紫金觀上香,卻是一次也沒落腳過棲霞寺,雖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可有誰又願意做瘦死的駱駝呢?雖是出世之人,但老僧也不願意當一匹瘦死的駱駝。棲霞寺的香火一直不如紫金觀,要是因為桃樹擋住山道讓香客不想上山燒香那可如何是好?萬一還落壞了香客的印象,心靈脆弱的香客以後都不來了更是天大的損失,方外之人嘛,最重細水長流,香火是如此,道法佛法亦是如此。
至於更深層次的原因,年輕的時候她來他家做客,不過是大哥家頑皮的侄子拖了跟樹丫子放在門前罷了,她就提著劍負氣回去了,後來跟她相處的視乎他一直小心翼翼,不過於事無補,很多年沒見過她了,要是因為一棵桃樹攔在了這裡她就不想進寺了可怎麼辦?本來她就討厭寺廟和道觀,如此想著,老僧撿起掉落桃樹葉的速度快了幾分。
本就只是一棵小小的桃樹,本就沒有幾張掉落的桃樹葉,老僧撿完後手足無處安放,囁喏問道:“要不要進寺裡坐一坐?”
白髮的莊亭不搖頭就表示答應了,更何況現在她點頭了,白鬍須的老僧要不是在寺中輩分太高,養氣功夫過盛,他差點就跳起來了。
兩位老人一步一臺階地上山,在鶴壁劍宗裡莊亭自從上山那天直到現在,她從來都是一步幾級臺階,一步一臺階的時候不是沒有,只不過少之又少,再加上年紀大了之後已經忘得差不多了,估計一隻手掌也能數得出來吧!
老僧自從來到這座山門後很少出寺,今日不過是想與她離得近一點而已,但又怕離得太近,所以出寺了就作罷,沒有繼續往下走。如同以前一樣,雖然她在汝陽城東城門是一心專注,根本沒時間望他,可他也只敢扯著葉子偷看。同樣,老僧進入山門後一直沒有這麼正正經經地登過臺階。
莊亭知道這個老匹夫的心思,要是再年輕三十年的話,她絕對會毫不留情地拆穿,但現在年紀大了,大家都已經騎在棺材板上了,已經沒有那個必要了,多呆一會兒就多呆一會兒吧,現在她和他都不趕時間。
莊亭如此想著,老僧卻是一根筋,也不知他這輩子活到了寺中的哪隻狗身上了,囁喏道:“莊姑娘難道沒看出來老僧只是特別想跟你多呆一會兒嗎?”
長髮花白的莊亭小女子氣地跺腳,負氣一步跨了七八個臺階,並且速度越來越快,完全沒有要等老僧的意思。
老僧長長地嘆了口氣,駐足回想,思考著剛才自己究竟是哪句話說錯了,或者是根本沒錯,只是她聯想太多了,她的脾氣很大,在他這裡覺得她脾氣很大其實是理所當然的,天才嘛,沒點脾氣怎麼叫天才?曾經他對她上鶴壁劍宗練刀的事還伸了大拇指咧,可惜她沒有扭頭來看。
走在前頭的莊亭突然轉身問道:“你現在還經常念那句‘嗡嗡嗡,嗡嗡嗡,癩家請我做媒翁,牛馱金銀馬馱粉,綾羅綢緞幾大捆,試問小姐肯不肯?’”
老僧哈哈大笑,一笑她回頭看他了,二笑她還記得他恨那個姓賴的傢伙。老僧笑道:“姓賴的正在跟百里青青不死不休呢,你怕不怕他死了?”
莊亭差點忍不住一劍遞到老僧的脖頸子上,惱道:“那又如何?”
老僧嘿嘿直笑,這一次,他藏在心裡一甲子多的不平事
終於平息了,從未如此高興過。
莊亭無所謂道:“開心了吧,那我走了。”
莊亭說完轉身下山,對於她來說,下山只需要一步而已。
老僧現在又愁了,長長地嘆了口氣,飛到山下趕上她,問道:“你不會是去幫他吧?”
莊亭怒道:“你他孃的會不會說話?再說了老孃去幫他還需要告訴你?”
老僧哈哈大笑,滿意上山,一步一個臺階,在登山的臺階上,他期待下一次的見面了。
汝陽城東城門外,攔路的枯劍士已經與百里青青大戰了幾十個回合了,連續三天來,百里青青早已是強弩之末,此時身上已經多處負傷,七輕一重,重的一處在又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