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青青殺了付南甲,衣袖依然是完整的,正要向前時,前方攔路人出現了。
來人提著口短刀,說來可笑,作為鶴壁劍宗倖存的老祖之一,一頭銀髮的老婦人並未練劍,而是與宗門名字背道而馳,成名於九長九短之中的九短之首。
名叫莊亭的老婦人滿頭銀髮,渾身肌膚上並沒有任何老年斑,雪白如玉,可能是並不服老,莊亭穿著一身青衫,青衫銀髮,極其不協調。莊亭提刀抱拳,好像提起的不僅是那柄短刀,同樣牽引起了她的頭顱。
發如銀,面如玉,這樣的老人微笑起來,雖然扯動著老人乾癟的練劍,但就是這樣的笑容,是個人都能夠感覺到溫暖。
因為年齡的逐漸增長,莊亭牙齒早已經掉光了,舌頭顯得尤其的碩大,莊亭咂吧著沒了牙齒的牙床,吐出舌頭道:“妮子,聽奶奶一句勸,回去吧,現在還來得及。”
百里青青報以一笑,輕輕搖頭。
莊亭扭頭嘆息一聲,是在感嘆自己老了,也是在感嘆百里青青還很年輕,還是在感嘆自己老了惜命,年輕人卻為了某個道理而甘願螳臂擋車。
鶴壁劍宗的老祖緩緩抽刀,半生的把握之下,刀柄磨損嚴重,雖然老人抽刀很慢,但只要正在抽刀,終歸有一刻刀身全部離鞘,老人刀全部離鞘後說道:“妮子,接老身一招,此招名叫一丈青,是老身年輕時所創,那時候師兄故意刁難老身,將將刀意五丈、刀勢八丈的劍招硬是取名為一丈青,老身那時候不服輸,花了十年的功夫將刀意刀勢壓縮到了一丈一尺,後來就再也沒有壓制下來過,接著吧!”
百里青青點頭。
老人算是鶴壁劍宗之中一生只碰劍的枯劍士,自從上了鶴壁劍宗那天起就沒有下山行走過,並沒有多少對戰經驗,沒有對戰經驗並不代表老人實力不強,相反,老人的實力完全可以排天下前五。
江湖中刀法宗師有人追求刀勢,有人追求刀意。
勢者,力也。
意者,心也。
追求刀勢的刀法宗師追求的是一刀而蒼穹破的殺力,如刀家宗師蕭笙亂那樣,因為殺力很強,所以江湖名盛,追求刀意的宗師則尋的是刀中的那個道里,江湖中有很多這樣的宗師,不過這些人實力有些比不上追求刀勢的宗師,猶如佛道兩家真人佛陀在境界相同的情況之下打不過純粹武夫一樣,無所謂誰孰優孰劣,只不過求力著實力更強,求心者路更遠。
老婦人莊亭年輕時是那種所有東西提起了就沒想過放下的人,上山是提的是刀,上山後她也是大不韙地在劍宗練刀,境界高了之後那柄刀已經滿足不了她的需求了,所以她將刀反覆融了,又加入了她到處尋求的天材地寶,百鍊百辟之後製成了這柄短刀。
在鶴壁劍宗尋找練就上乘刀法的法子簡直就是在康莊大道之中尋了條羊腸小道,屬於自尋死路還不一定找得到的那種,莊亭找到了,她的那條路談不上越走越寬,不過是越走越平坦。
在山上接觸到刀勢和刀意的時候,莊亭就決定兩者一把抓了,其間有過此起彼伏,也有過齊頭並進,最後只是停留在了太極境巔峰路上,因為貪多嚼不爛,她一聲無望跨上那道超越
人道,開始天道的門檻,又因為所學駁雜五章,她也永遠跌不下來境界。
莊亭的太極境巔峰是無敵於世間的太極境巔峰,尋常化境也完全不能與之匹敵。
莊亭丟了刀鞘,對於江湖遊俠兒來說劍鞘需古樸,刀鞘需霸道,莊亭卻不這樣,她每出一次刀,只提到身回,她不想讓刀鞘亂了她古井不波的心境。
莊亭乾枯的雙手握著短刀向前向上準備越上頭頂,奇觀出現了,莊亭短刀向上的時候每上一分刀意增五丈,刀勢增八丈,刀意彷彿洞穿了著時間秩序,刀勢彷佛想斬斷蒼穹,待到她的短刀躍起到達頭頂時,刀意五百丈,刀勢八百丈,似乎莊亭身邊的一切都在扭曲,漫天雨幕現在正在圍著她的那柄短刀旋轉,天空之上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
與此同時,北到漠北的圖黎宗,南到厭次郡的萇楚宮和颯露山,六個觸及天道的宗門急劇出手遮天蔽日。汝陽城一東一西的紫金觀的道士和棲霞寺的和尚則不同,喜歡坐在大殿屋頂的道士與和尚都犯了戒律,以前毫不在意,現在同樣毫不在意,紫金觀解籤的小道童一溜煙的跑出門,站在梯子上看熱鬧,隨後轉身,偷雞沒成,蝕把米是真,前面這是個月,白費功夫了。
百里青青站在空中,雲淡風輕,防守從來都是被動的,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實在是太被動了,百里青青沒有時間想對策,她如同黑雲般向前掠去,單符劍在手,出招迎敵
莊亭的短刀正在落下,與先前大同小異,先前是短刀上升一分則刀勢刀意快速增長,現在則是短刀下降一分刀勢刀意快速壓縮,什麼叫增長,以一定的速度變多,何為壓縮,變多的東西變密實了。是的,不論是刀勢還是刀意,都變密實了,要是先前還有留情的念頭的話,現在已經蕩然無存。
莊亭的一刀,刪繁就簡,去形取髓,化複雜為簡易,世間有很多形容詞可以形容,要說恰當,“純粹”二字足矣。
百里青青的一刀,巧奪天工,角度刁鑽,身法詭異,對於百里青青的臨時一招,世間同樣有很多形容詞可惜褒美,“直接”二字豪放而從容。
因為這一刀的威勢,百里青青被砍落在了河水上,
百里青青以雙膝跪地的慘烈姿勢扛住了莊亭無論是殺力還是殺意都最盛的一招,連續兩天兩夜,現在又已經到了午時,再強都是血肉之軀,終究有油盡燈枯的時候,百里青青扛下威勢的一招後雙手虎口撕裂,嘴唇滲血,但她在笑,咧嘴而笑。
同樣,莊亭搬山倒海的一招沒有如臆想一樣砍在血肉之軀上,也沒有砍在預料之外的金剛頭陀銅身鐵頭上 ,而是砍在了那柄狹長的單符劍上,光這一招,單符劍完全可以排進道家符劍的前五之列。
兩人身姿都非常的詭異,百里青青可謂跪在了莊亭面前,莊亭則是被刀帶了墜下,整個身形蓋在了百里青青身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