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的初見,就因為一件小事不歡而散。
待李郃起身告辭之時,王廙雖然滿臉尷尬地想要勸阻,但最終還是跟著李郃告辭離開了。
待走出驛館後,王廙苦笑著對李郃道:“子梁,為何?”
彷彿猜到了王廙心中所想,李郃搖搖頭說道:“田忌此人,看似隨和,實則與公孫衍、嬴虔一般自傲,我少梁無所謂是否與齊國結盟,沒必要為了一紙可有可無的盟約而委屈自己。……除非這田忌能收起那份傲慢,否則就叫他回去吧。”
王廙聽罷苦笑連連,只得跟著李郃一同離開。
而與此同時,田忌在驛館內早已按捺不住心底的慍意。
說實話,事實上田忌也並非一定要重懲城門口的那些兵卒,只要方才李郃、王廙二人服個軟,喚來那名許百將向他道個歉,讓他得以挽回顏面,這事也就過去,誰能想到那李郃竟然連這點都不願退讓,竟口稱那是友好的建議,勸他聽從。
“簡直豈有此理!”田忌拍著桌案大怒。
從旁,諸衛士義憤填膺的附和田忌,聲討李郃。
見此,孫臏微微搖了搖頭。
擁有大邑彭城為食邑的齊國貴胄田忌,從來都不是忍氣吞聲之人,這一點,早在孫臏當年在田忌的幫助下從魏國逃到齊國時就心知肚明瞭。
那時的他,還不是田忌最器重的門客,僅僅只是田忌府上比較受看重的門客,但因為雙腿殘疾的關係,事實上當時孫臏在田忌門下的處境也不怎麼好,時常受到其他門客的排擠。
鑑於當時孫臏初到齊國,人生地不熟,為了使自己的生活能有保障,同時也是為了報答田忌助他從龐涓手中逃脫,孫臏在田忌一次與齊王的賽馬中,給田忌出了一個‘必勝之法’,助田忌贏了齊王足足一千金。
事實上當時孫臏也很驚訝:既驚訝于田忌真的敢贏取齊王一千金,亦驚訝於齊王真的支付了一千金。
總而言之,透過那次賽馬,孫臏就明白了田忌在齊國的地位。
儘管田忌與齊王並非同出一支,僅僅只是與齊王同出於‘陳地田氏’這一支,但在上代齊王‘田氏代齊’,取代呂齊奪取齊地諸侯之位的過程中,田忌這一支田氏,亦在齊國得到了極大的權力,甚至得到了彭城這座大邑作為食邑,連齊王都要客客氣氣對待田忌。
似這般的田忌,又豈能忍得下這口惡氣呢?
不過話說回來,田忌的器量胸懷,也就只有‘一千金’了,明明他孫臏曾對田忌承諾,讓田忌儘管下重賭注,他保證能贏過齊王……
“好了,你等先退下吧。”
腦海中閃過昔日的種種往事,孫臏開口制止了在旁起鬨的衛士們。
諸衛士們自然清楚田忌對孫臏的器重,見田忌沒有反應,遂識趣地逐一走到了屋外。
此時孫臏才笑著開導田忌道:“區區小事,主公何必氣惱?”
“區區小事?”田忌猶有餘與地說道:“他……黃口孺子,竟如此蠻橫無禮!”
孫臏笑著說道:“那李郃,豈是隻對主公一人蠻橫?主公忘了公孫衍?再者,我想秦王與秦公子嬴虔,恐怕也絕非通情達理之人,然而,少梁今時今日卻還能存在,甚至於還新增了數倍的國土,主公不覺得這本身就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麼?”
田忌一臉錯愕地看向孫臏:“你是說,少梁對秦魏兩國亦是這種態度?”
“這不奇怪。”孫臏拄著柺杖解釋道:“少梁只是一介小國,無論秦國還是魏國,翻掌之間就能讓少梁覆滅,少梁想要倖存,要麼依附於一方,日日惶恐於被另一國所攻滅;要麼就兩不依附……主公見過刺蝟麼?一種似獾似鼠的小獸,身披利刺,以蟲豸為食,見敵則蜷曲成團,人若觸碰,則會被利刺所傷……秦魏兩國,皆是霸道之國,少梁居於兩者之間,就必須越發強勢,令秦魏兩國心生忌憚,如此方能生存,是故主公不必介懷,此乃少梁生存之道,非是針對主公。”
“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