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以往普通的怨氣潮,都足夠我們水務司上上下下忙好幾個月,這次現了黑潮,卻如此悄然無息……”姚舍仰頭望著天穹,發出了一聲長嘆。
正說話間,河中水花一陣飛濺,緊接著,從幽深的水底傳出一長串好似鯨魚嘯鳴般的叫聲,姚舍感覺手持的百羅尺母盤猛地震動了三下——這是尺頭在水底撞到了東西!
水花四裂而開,一條模樣醜陋無比的半人半魚忽然衝出水面,長長的魚尾佈滿爛兮兮的腐肉,青面獠牙,臉上多處地方凹陷下去,整個面頰好似遭到了蟲蠅的啃食,殘缺不全,它立著魚尾站在潮汐之上,待它看清面前高聳如樓宇般的巨船時,卻是毫無懼色,反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與此同時,船頭上的姚舍等人紛紛下意識地向後退了幾步,因為隨著這條怪人魚飛出水面,整個阿格隆河上空都瀰漫起一股令人難以忍受的惡臭,幾乎像是把世間所有可以腐爛的東西都擠壓到了一處的那種惡臭,有兩個老船工一時受不了這股子氣味,竟當場向後一倒,昏了過去。
姚舍驚得兩個眼珠子都鼓脹起來,拿著母盤的一雙手微微顫抖著,他離船頭最近,眼看那怪人魚張開了佈滿利牙的大嘴,吐出了一口青黃色的毒氣,直朝姚舍而來。
“姚大人!快退後!”兆泰大叫一聲,單手一指,一道強勁的氣波旋轉著衝向怪人魚的方向。
不過那怪人魚的反應也很迅速,立即閉了嘴巴,身子像螞蟥一樣一縮一彈,尾巴帶起一道水牆擋住了兆泰射過來的氣波,怪人魚又露出一個邪氣的笑,隨著水牆越升越高,簡直快要與主船的桅杆差不多高了。
東籬瞳孔一縮,大叫一聲:“兆泰!這孽畜想要毀了我們的大船!”
仰頭看了一眼那彷彿要接到天上的那道水牆,兆泰的雙掌猛地一合一開,神器“御魄”自他掌中現出,他腳下一跺,周身泛起燦爛耀眼的金光,光芒四散開後,整個大船都被這層炫光包裹,形成了一個巨型的金色防護外壁。
兆泰輕輕橫過短笛,吹起了一段悽婉悠長的樂曲,這時的寧剎也已經到了他身後,手中多了一把造型獨特的古琴,琴身只有尋常古琴的一半大小,卻有十二根粗細不一的琴絃,寧剎沒等兆泰吩咐,立即將琴懸於身前,他的手指嫻熟地撫過那些琴絃,隨之一陣悅耳的琴音完美地與笛聲相契,滿座皆驚。
他們當中不是沒人聽過幽冥殿時常傳出的琴音,卻從沒想過這般動聽的音樂聲能帶有如此大的殺傷力。
只見琴音和笛聲彷彿化作了無數道有形的利箭,瘋狂地旋轉起來,像暴雨一樣密集地射穿了怪人魚的水牆。
怪人魚臉色一變,大吼一聲,它那雙空洞的巨眼突然兇光一炸,周圍的河水湧起滔天巨浪,形成了一個比一個巨大的手掌模樣,張牙舞爪地接住了那些鋒利的箭尖。
雖說鬥得激烈,清越倒是一點都不驚慌,甚至閉著眼睛開始享受美妙的樂曲聲了。
東籬卻皺起了眉頭,一股極為不舒服的束縛感自剛才開始就從腳底傳遍了全身,他望了望身邊悠閒自得的清越,心中疑惑道:“為何他一點不受影響……而我……”
那怪人魚在笛聲和琴音交錯之中也終於變得有些不安定起來,在身上中了好幾箭之後,它心一橫,拼著後背瞬間被紮成篩子的風險,轉過身往水下潛去,巨大的魚尾拍擊水面,一時間樂音形成的利箭都沒進了水花之中,而怪人魚藉著這個空檔,加快了遊速鑽進了河底茂密的水草裡,不見了蹤影。
而就在怪人魚身子溜進水草的那一瞬間,百羅尺碰到的東西從水草縫隙間露出了形態,河水翻湧動盪,可依舊清澈見底,船上許多雙眼睛都在那一瞬間看到了水草之間的白色柱狀物體……
“鬼腦菇!是鬼腦菇啊!”
姚舍第一個叫出聲來,眼珠子瞪得老大,那幾名老船工和水務司的巡航官員們也都驚出一身冷汗,張大了嘴巴,面面相覷。
“哦?鬼腦菇啊……這下更有趣了……”
一直吹著風閉眼享受樂曲的清越,此時緩緩地睜開雙眼,饒有興趣地將目光投向了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