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一七年,一月底,新年剛過沒幾天,連日來的大雪終於停了,「李公館」的院子裡,東北角的幾株梅花開了,香飄滿園,李玉揹著手,佝僂著身子,靜靜的站在臘梅花前已經許久了,福叔給披上了一件厚棉衣,便開始清掃臘梅樹下的餘雪。
不一會兒,李禮的墓就露出來了,一個圓圓的土包,一方小小的碑石,福叔站起身道:「老爺,天涼了,回屋裡待著吧,樓上也能看見少爺。」
李玉沒吱聲,恍若無人,依舊只盯著李禮的碑石看。
「李公館」的門口停下了一輛汽車,一個穿著黑色風衣,頭戴一頂黑色圓禮帽,腳踩一雙黑皮鞋,全身上下一身黑的人從車上下來。
他進了屋裡,一股暖氣迎面而來,剛做完月子的李綰,體態豐腴,近身前來,為他脫去黑色風衣,換上了一身青色的棉長衫,這才露出了他本來的面貌。
他正是何琪。
「外面天冷,爸一直在二哥那裡待著,福叔叫不回來,你去勸勸吧。」李綰悄聲道,抬頭望了一眼,又低下了頭,繫著長衫的紐扣,繼續說道:「大哥來信了,說想回來看看二哥,我問了,爸沒說話,估計是不同意。大哥好幾年沒回來了,爸見一次就少一次。」
何琪想著妻子的話,不禁望向了前院,透過模糊的窗戶,隱約看見一個蒼老的身影站在臘梅花下,點頭道:「嗯!我知道了。」
又道:「小淑兒醒了嗎?」
李綰回道:「福媽在餵奶。」
何琪想了想道:「你讓福媽等會再喂,我先去把老爺子勸回屋裡。」
李綰剎時笑了。
何琪轉身從掛在衣架上的黑色風衣口袋裡,取出了一包「哈德門」,就是迅哥兒愛抽的那一款,朝著前院走去,見了福叔點點頭後,便朝著老爺子走去。
洋火擦多了,不容易著,何琪擦了好多次才點燃了一支,接著又用點燃的煙,接連點燃了三支,彎下腰,豎在了李禮墓前,攏了一堆雪固定。
三支菸冒著猩紅的火星,白煙裊裊上升,老爺子回頭看了一眼屋裡,見李綰沒跟著來,徑直從地上撿起一支菸抽,一邊咳嗽一邊抽。
「你就不能抽好一點的?」老爺子一邊鬼鬼祟祟的抽,一邊埋汰「哈德門」差勁。
「吸菸有害健康,好的差的都一樣。」
「抽的不是煙,是人情世故。」
「哦!那看來他們是比我懂,都開始抽這個了。」
老爺子欣然一笑,顫顫巍巍抽了一半,忽將煙扔地下了,一腳踩住了,因為李綰來了,見著何琪在抽菸,頓時抱怨開了。
「你在外面抽就算了,怎麼回家了還抽?小淑兒還小,聞不得煙味,你一抽,爸也想抽,他年紀大了,唐醫生說不能抽......」
老爺子好似沒事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