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多安走後不久,關客便艱難的起身,穿戴好衣服,準備出門。他全身乏力,就連站起身,也需要用盡全身的力量。頭腦的深處,彷彿總有一根針戳在那裡,時時觸碰著他的神經,痛的他的視野一片黑暗。
等到稍稍清醒一些,他就掙扎著,把裝滿槍支零部件的揹包背在了身上。
阿黑一直跟在他的身後,垂著頭,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關客踉踉蹌蹌的走出四零四號的房門,回過頭來,扶著門框,對著阿黑說道:“你不要跟著我了。我要做的這件事情,只需一個人便已足夠。事情成功了那是我的幸運,事情沒成功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你跟著我也並不一定能幫的到我。”
阿黑蹭了蹭他的大腿,便即站立不動了。
關客摸了摸他的頭,微笑著說道:“聽話,不要跟著我。”
阿黑看著關客轉過一個樓梯拐角,再轉過一個樓梯拐角,最後消失不見,仍然沒有挪移開視線。
他可是落博爾特的實驗物件,既然能夠逃出來,必定有著非凡的地方,怎麼可能就這麼輕易的死去?阿黑一直不相信,關客此去,就真的回不來了。可他從關客與李多安的對話中,明顯聽出了訣別之意。他似乎真的要死了。阿黑終於明白,那些能夠從實驗基地逃出的人,也還只是人,並不是神。只要是人,那麼他的生命就是脆弱的,隨時可能被任何的意外剝奪。
阿黑不知道何去何從。他望了望屋內,又望了望關客消失的方向,猶豫起來。也許自己應該跟上去,助關客一臂之力。不,也許應該按照關客所說的做,靜靜的待著就好,不要老是讓關客憂心。
阿黑彷徨了好一會兒,忽然從敞開的房門處,沿著窄小的樓梯飛奔而下。正值下午,陽光明亮。老人們在散著步,婦女們在看護著孩子,沒有年輕人的身影。阿黑雙目四顧,想要從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找到關客的身影,卻怎麼找也找不到。
他轉身返回到四零四號房間,趴在專門為他準備的毛毯上,一動不動。他要等關客回來。他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也許一天,也許三天,也許一年。他相信他不會等太長時間的,因為他的記性向來不是很好。
當悲傷隨著時間而逝,他相信自己,會像關客所說的那樣,去世界各地流浪。
……
關客掙扎著迅速離開44棟樓。他往後看了一眼,阿黑並沒有跟過來,不由得鬆了一口氣。阿黑的聰明程度雖然比得上人類,但是在這件事情上,他是無能為力的。幾十人,幾百人的武裝分子,而且很有可能全部帶著槍械,無論阿黑是多麼的迅捷,也不可能躲得過這麼多四射的子彈。只要有一枚子彈擊中了阿黑的要害部位,他就要和這個世界告別了。
關客想著,只需自己一個人和世界告別就好,不必要牽扯到阿黑。
關客摸了摸胸口的口袋。那裡藏著一瓶滿滿腦部鎮痛劑,是剛從高易醫生那裡得來的,還沒有開封。有這瓶藥在自己身上,想來這個夜晚不會過得太過痛苦。
他躲在一個小區門口的一個小攤位後面,又等了一會兒。見阿黑沒有跑出來,方才完全放下心來。
一輛空的計程車駛來,關客招了招手。
關客低頭鑽進計程車裡時,他的頭腦恍惚了一下,視野中瞬間一片漆黑。關客估摸著大致位置,坐在了後排座位上。
計程車司機問道:“去哪裡?”
關客把胸口衣袋裡的一瓶藥拿了出來,哆哆嗦嗦的扭開瓶蓋,哆哆嗦嗦的倒出一粒藥丸,放在顫抖不止的左手上。他把身後的揹包解下,從夾層中摸出一個茶水瓶。他把茶水瓶放在兩腿之間,哆哆嗦嗦的右手放在杯蓋上,使勁擰了擰。第一次沒有擰開,第二次也沒有擰開,第三次才將杯蓋擰開。
關客把左手的藥放入口中,仰起頭,喝了一口茶水瓶中的水,把藥衝入腹中。做完了這一切的動作,關客才開口說道:“去城東。”
開車的司機原本想要抱怨兩句,怎麼客人半天沒有說出一句話時,側頭看到後視鏡中的景象,就再也抱怨不出來了。看他這麼年輕的人,竟然渾身一直在顫抖,不是個瘋子就是患有重病。看他的模樣不像是個瘋子,明顯神志清醒,那多半就是身有重疾。